事,又有西方极乐世界宝树、德水、莲花、接引、化生、赞叹,诸般景象,栩然yu动。无常院顶之上,又有金瓶一尊,高十尺,象菩萨十地,饰以祖母绿、祖母印、祖母碧、摩尼珠、夜明珠、碧尘珠、碧火珠、碧水珠、消凉珠、九曲珠、定颜珠、定风珠,每至夜间,光照常数百里。
无常院内,白银堂上,供三尊琉璃圣像,中为西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接引导师阿弥陀佛、左为西方极乐世界无边光炽身大势至菩萨、右为西方极乐世界大圣大神诃利帝母菩萨。
北魏皇太后窦迦陵白发萧萧,一身缁衣,与白衣尼萧后一左一右,长跪佛前,念诵圣号,为子孙祈福消灾:
“一心观礼,圆满报身,所居之处,永无众苦诸难恶趣魔恼之名,亦无四时寒暑雨冥之异,宽广平正,微妙奇丽,超逾十方一切世界,实报庄严净土,阿弥陀佛。”
窦太后拜,白衣尼起。
“一心观礼,无量寿佛,亦号无量光佛,亦号无边光、无碍光、无等光,亦号智慧光、常照光、清净光、欢喜光、解脱光、安隐光、超日月光、不思议光,光中极尊,佛中之王,阿弥陀佛。”
白衣尼拜,窦太后起。
“一心观礼,万德洪名,能灭众罪,果能一向专念,自然垢障消除,不但道心纯熟,且可福慧增长,临命终时,圣众现前,慈悲加佑,令心不乱,接引往生极乐世界,七宝池中,花开得见,阿弥陀佛。”
窦太后拜,白衣尼起。
如此两人拜念不已,苍然清劲的声音回旋在白银堂中,无常院四角颇黎钟铿然和鸣,演说诸行无常,随着天上的流云,远远传出云中金城之外。
大鲜卑山,白头山下,地名桓州,去云中金城之北三百里,有平原七千里,原名敕勒川,闪电河自白头山流下,逶迤穿越其间。只因草色如海,又有花色金黄,一jīng数朵,若莲而小,六月盛开,一望遍地,金色灿然,后汉年间,鲜卑力微皇帝巡幸至此,见此情形,遂名之为金莲川,历代魏主在此立有幕府,称为开府金莲川。
金莲川上,常年气候凉爽宜人,魏人乃鲜卑石室之后,世居北地,天xing畏热喜凉,魏主拓跋焘每至五月,即离开云中金城,来此避暑纳钵,要到十月方回,一年之中,倒有小半年在幕府度过,国事亦在幕府处理。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高高的天穹中,苍鹰轻轻振动双翼,乘着升腾的气流,一滑数十里。
穹窿之下,四野茫茫,草长莺飞,皇帝、皇后、皇太子、诸王、随行大臣、怯薛歹、马队、刀剑队、步甲队、shè手队、牛羊骆驼、诸般牲畜,帐幕连绵七百余里,皆作白色,远远看去,仿佛漂浮在碧海上的一大片白云。
魏主焘今日与皇后赫连氏、皇太子拓跋晃、吴王拓跋余、辽东王窦漏头、司徒崔浩、北平王长孙嵩、司空长孙道生、八部大人、左右怯薛歹,随行数千人,行猎于白头山中。
白头山下,长松千尺,藤萝深深,魏主焘乘青骢马,骑shè当前,猎得许多麋鹿獐羊,山jī野兔,左右齐称万岁,魏主十分兴奋,正在洋洋得意之际,忽见前方密林间有白影一闪,一头白鹿直窜至众人面前,立定不动,身高九尺,角长七尺,全身雪白,十分神骏。那鹿立在众人之前丈许远处,将眼看魏主,忽然掉头,呦呦鸣一声,后蹄一蹬,一去数十丈,须臾远去。
众人乍见此鹿,一时都呆了,那鹿已奔出数里之外,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魏主焘如梦方醒,大喜道:“白鹿乃祯祥之物,又乃我鲜卑源流所出,不意今日得见,崔司徒,此乃何兆?”崔浩且不答言,急急下马,跪于魏主马前,口称:“我主万岁!昔者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即此白鹿。见白鹿乃得天下之兆,况白鹿又是我大魏源流,此必我主将先武后文,混一四海,故此上天垂象,先祖传信。”左右自皇后以下,皆下马拜:“恭贺我主,必将先武后文,混一四海,成就太平真君,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声如雷。魏主焘在青骢马上,拈着髭须,心中甚喜,自语道:“我久yu有事于南唐,只是踌躇难决,今日得此佳兆,上天垂象,此事断可为之。嗯,待秋来马肥之际,便进取中原罢。”微微眯着眼睛,向南眺望,只见郁郁青青,远山一带,魏主出神思量。
忽听面前有人大声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上启我主。”魏主焘低头看时,见是皇太子拓跋晃,魏主道:“我儿有何言说?”拓跋晃道:“陛下yu经武事,四方干戈动起,必然血填沟壑,白骨丘山,奈天下亿万苍生何?”魏主不喜,道:“我儿,你是受妖胡之言所惑,至今未醒罢?为大事于天下,岂能拘于此等小节?”魏主焘不喜佛教,拓跋晃却深受窦太后影响,自yòu崇仰浮图之道。此前魏主灭佛,拓跋晃苦谏不能止,北地佛教终被灭尽,魏主焘亦受了道,称为道君弟子。
拓跋晃叩首道:“浮图立教,不言自信,不化自行,是有益于天下之道,我主何以不喜,专听妖道乱言。”魏主焘闻言大怒,啪的一鞭,重重抽在拓跋晃脸上:“妖胡乃荒诞之言,诳惑黎元,何尝有一分真实?自后汉以来,大行中国,搅乱天常,致使东土政教不行,礼义大坏,不从王法。朕尽去之,是为天下除害,朕何过之有,汝敢如此?”魏主心中动了废立太子之念。
不料拓跋晃并不起身,只是叩首不止:“请我主重立佛教,请我主重立佛教。”魏主今日行猎见白鹿,本来心中十分喜欢,却被拓跋晃一番言语,将好心情都坏了。魏主盛怒,挥鞭夹头脑du打不止,直打得拓跋晃血流满面,又叫左右:“将此逆子拿下。”
且说魏人为妨外戚干政,有子贵母死之制,每立皇太子,必将太子生母赐死。魏主焘生母杜氏,便是因为此制被魏主之父明元皇帝赐死,魏主由保母窦迦陵抚养长大,视同亲生,所以继位后才不顾礼法旧俗,尊窦氏为皇太后,又封窦氏堂弟窦漏头为辽东王、太尉、大将军,位在诸王之上。拓跋晃生母贺兰氏亦是因此赐死,皇后赫连氏并非拓跋晃的母亲。
赫连氏听了魏主吩咐,厉声叱道:“左右,速将逆子拿下。”怯薛歹听得帝后同声发令,应声yu上,不料拓跋晃忽然抬起头来,一把抓住魏主马鞭。魏主微微吃了一惊,用力回夺,那鞭竟如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魏主怒极:“逆子,你当真要谋反!”只见拓跋晃眼中有火气一闪,yin恻恻的说道:“陛下执意不肯复佛,恕儿臣不孝了。”与平常口气大为不同,魏主听了,全身都生起寒意。怯薛歹已经围上,便yu上前擒拿,但见冷光乍现,自拓跋晃袖底翻出,chā入魏主xiōng臆。事起仓猝,怯薛歹竟未能阻止,急忙扑上,都来按压拓跋晃,但觉他身躯便如铁石一般,撼之不动。
拓跋晃不理身周怯薛歹,抬眼看拓跋焘,眼底似有一抹悲哀之色,短剑猝然回抽,魏主xiōng中鲜血如箭一般飙出,尽数喷溅在拓跋晃脸上,一张脸血淋淋的如恶鬼一般,魏主倒撞下马背。拓跋晃眼中又似有火气一闪,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红光自他顶上逸出,霎时升上高空,去得远了。怯薛歹齐声呐喊发力,拓跋晃身子忽然软倒,众怯薛歹毫不费劲,将他擒住,押在一边却无人注意到方才微细征候。
皇后赫连氏惊得呆了,纵身上前抱住拓跋焘:“陛下,陛下。”却哪里还有气息?
魏太平真君二年,唐贞观十四年,七月初三日,魏主焘崩于白头山开府金莲川,年三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