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水风,四大总依空住,我相渺渺,人相莽莽,何处可得?只是空非究竟,幻出种种,还当以心摄之,心不一定,亦非究竟,还当以十力破之。
“何等是心?若贪yu耶?若恚耶?若愚痴耶?若过去、未来、现在耶?若心过去,即是尽灭,若心未来,未生未至,若心现在,则无有住。是心非内、非外,亦非中间。是心无色,无形无对,无识无知,无住无处。但以颠倒想故,心生诸法种种差别。是心如幻,以忆想分别故,起种种业,受种种身。
“心去如风,不可捉故;心如流水,生灭不住故;心如灯焰,众缘有故;是心如电,念念灭故;心如虚空,客尘wū故;心如猕猴,贪六yu故;心如画师,能起种种业因缘故;心不一定,随逐种种诸烦恼故;心如大王,一切诸法增上主故;心常独行,无二无伴,无有二心能一时故;心如怨家,能与一切诸苦恼故;心如狂象,蹈诸土舍,能坏一切诸善根故;心如吞钩,苦中生乐想故;是心如梦,于无我中生我想故;心如苍蝇,于不净中起净想故;心如恶贼,能与种种考掠苦故;心如恶鬼,求人便故;心常高下,贪恚所坏故;心如盗贼,劫一切善根故;心常贪色,如蛾投火;心常贪声,如军久行乐胜鼓音;心常贪香,如猪喜乐不净中卧;心常贪味,如小女人乐著美食;心常贪触,如蝇著油。
“如是悟空!求是心相而不可得,若不可得,则非过去、未来、现在。若非过去、未来、现在,则出三世。……”
道院之外,清歌凛冽,月华如水,“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山溪潺潺,远近朦胧,山河四面,如在梦幻。
这一lún明月,冰为魄兮霜为神,四海皆同,照在桥山,只见得滔滔沮水,无尽无休,彻夜东行,熬尽人间万古。
诗曰:
轩辕何事厌尘寰?自昔乘龙去未还。
万国有臣空恋慕,九重无路许追攀。
争知仙驾游何处,犹说衣冠葬此山。
终古风云劳拥护,神光尝shè斗牛间。
少年乘白牛,住虚空,垂头而叹:
“轩辕压代千万秋,绿波浩dàng东西流。
今来古往无不死,独有天地长悠悠。
我乘驿骑到中部,右闻此地为渠搜。
谁言衣冠葬其下?不见弓剑何人收?
衰喧叫笑牧童戏,yin天月落孤狸游。
却思皇坟立人极,车lún马迹无不周。
襄城迷路问童子,帝乡归去无人留。
崆峒求道失遗迹,荆山铸鼎余荒邱。
君不见黄龙飞去山下路,断髯成草风飕飕。”
“万劫千生,如同一梦。轩辕,我来取你的剑了。”少年轻轻道,将手往轩辕陵一指。
便有青雷震震,大火纷燃,无量光明自轩辕坟中喷薄而出,灿然金色光晕如柱,光柱上立着一尊菩萨,作青面骷髅鬼母之形,全身白金色,身着纯白天衣,头冠宝珠璎珞,二臂持青色利刃,一臂执轩辕剑,一臂掐降魔印,九名鬼神童子跳腾拥护,正是诃利帝母。
“魔头,我历二千五百年艰辛,方才复聚文命神魂,使他再世为人,本可安享尊荣,却被你这魔头据而化之,抛家别国,浪迹天涯。我与你不共戴天,此剑怎能与你!”诃利帝母将轩辕剑紧紧攥在手中,厉声说道,眼中苍白火焰汹汹,溢出三四尺远,长发如赤焰般在空中跳跃飞舞,足见心中之愤恨。
诃利帝母者,即当年之女娇也。
“女娇,你错了。”蚩尤悠悠道,诃利帝母寒霜遍体,旋流无止,并不答言。
“文命起杀念,怨念,恨念,悔念,恶念时,便是蚩尤,蚩尤作善念,慈念,悲念,仁念时,便是文命。文命蚩尤,神魂纠结,早成一体,如何分得出彼此?”蚩尤手抚牛头,慢慢说道,“你将此剑与我,我不伤你。”
二千五百年前,禹王获罪于天,为帝俊、天后所杀,一缕残魂遁入轩辕剑,女娇历千辛万苦,以心血guàn饲,又借轩辕坟之功,凝合天下念力,复于商周迭代、三教封神之际,因势用事,集六百万阵亡将士魂魄,注入轩辕剑中,更有万仙阵上,六十万炼气士身吻诛仙剑,仙魂缥缈,尽为女娇所用,复历一千七百年凝炼,方才重聚禹王三魂七魄,重入lún回。
不料当年轩辕皇帝大破蚩尤,因蚩尤身为刀兵主,混乱尊,乃三界亿万万魔神之祖,jīng魂难以磨灭,遂将其残魂也封入轩辕剑中,教他永不能见天日,女娇引心血jīng魂guàn饲禹王残魂,蚩尤灵体却也趁势得以凝聚,与禹王文命jīng魂纠结一处,同为一体,无分彼此,托生于李世民之妻长孙无垢腹中,是为李承乾,ru名沙竭罗,魔主神念,自此便潜于承乾心中,只是一时不得复苏,沉眠未醒。
却又被太阳道人陆压诸般设计,引动承乾心中魔念,遂有抛国去家,远流北国之事,及至须弥山头,曼荼罗城,与刹魔圣主双魔会合,神血jiāo融,终于蝉变,刀兵主蚩尤魔身大成,文命神念,化入蚩尤心魂,再也难分彼此。
蚩尤所言,并非虚妄,只是却也未必全然真实。
诃利帝母听了此言,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刹那间恨意复炽,全身白金烈火焰焰升腾,将轩辕剑提起,口作尖啸,随其啸声,十方风起,六合云涌,八千里内,金云滚滚,起伏激dàng,一层层涌将上来,浩浩dàngdàng,无边无际,将蚩尤与座下白牛尽淹没在无穷劫云金火中。
九名鬼神童子听得啸声,齐声唿哨,腾身纵跃,现九条白气如匹练,如长虹,如飞龙,如剑,挺折夭矫,杀气茫茫,遍满周天,一重一重,都来裹住蚩尤身躯。
蚩尤叹息道,“这不过是你九尾jīng神所化,怎能近我?”周身黑莲花朵朵开放,劫云怒旋,白气深深,只摇得满空中亿万黑莲此起彼伏,漾如cháo,却近不得蚩尤身躯。
诃利帝母见状,越加忿怒,青刃jiāo斩,出无穷厉啸之声,一道道黑线纵横jiāo错,将空间割裂为数百千万块,又将手掌翻出,重重一击,无数破碎的空间错位挪移,空间乱流狂涌疾卷,黑莲花在狂舞的空间乱流中朵朵粉碎,湮灭,漂入无尽虚空,永不复现。
“女娇,你竟有如此能为,我却小瞧了你。”蚩尤神色一正,微微挺了挺身子,任周身上下亿万朵黑莲悉数溃散销磨,乱流激dàng在他宽大的襟袖间,如烟云吞吐,长长的黑发飘扬在当空一lún金黄的圆月中,虚空粉碎,乱流怒涌,却无损于这些柔曼的发丝。
“若非你以心血相饲,历千难万苦,聚魂魄,炼灵体,我今日焉能脱剑而出,重临于世界?你虽不是为我,这份人情我却不能不记。我只要取此剑而已,无意伤你,你又何苦如此?”他本是魔主,掌世间混乱杀戮之力,这番话说出来,已可算是极为容让。
诃利帝母不答,咬紧牙关,施展神通,她自入西方,又习得空门大法,岂同寻常?全力施为之下,无穷破碎空间层叠错位,jiāo替变幻,三千里内,一切粉碎。狂涌的乱流之中,诃利帝母足踏莲花,涌身飞举,四臂同举轩辕剑,化万仞匹练,茫茫剑,铺天盖地,滚滚卷dàng而来。蚩尤虽然有翻天覆地之能,终于也有数十缕发丝纷然碎灭,渺渺无存。
身体发肤,皆通心神,魔主心上微微震动,不由得起了杀机,用手一指:“住!”乱流登止,青芒全消,虚空澄澈,皓月当空,蚩尤满头长发飘飘然于空中落下,依旧垂于足跟,复将眼看来,霎时间虚空如火中烟气般扭曲起来,九个鬼神童子身形扭转,挥手舞脚,奋力争持,抵不住,化九道白气,栩然而散,早漂入蚩尤双眼去了。九子乃诃利帝母九尾化身,九子同时消弭,诃利帝母如何受得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金血,委顿在云端。蚩尤张开五指,虚虚一招,诃利帝母握不住轩辕剑,脱手飞出,蚩尤一把捞住,左手指平平抚过剑身,黑苍苍的剑身忽然铮然而鸣,声如龙吟,剑身轻轻抖动,紫气氤氲而起,更有无数金星浮现,忽明忽暗。
蚩尤嗤笑道:“你不服我么?”左手一指指下,轰然雷鸣一声,剑身中窜出八十一道黑气,各各形如人面,奇奇怪怪,或生双角,或有三目,或生獠牙,或长红须,睁睛怒目,张嘴呼啸,无边悲怆,一时俱至,弥塞在天地之间,清冷的月色一时也黯淡了下去。
蚩尤道:“好了,你们也都返本还元,毕竟归来。”八十一道黑气在空中盘旋飞舞,发声欢笑,忽然呼啸一声,如鱼入水,一齐涌入蚩尤泥丸宫去了,蚩尤将轩辕剑抛起,只见一股清气冲天而起数千里,夭矫飞腾,势yu飞去,终于倒垂而下,也落入蚩尤泥丸宫去了。
蚩尤将轩辕剑收了,黑漆漆的空洞双眸深处,似有奇光闪烁,身后大赤气腾腾而起,直升入九垓之外,将无边月色一时都掩住了,宇宙昏黑,有如墨染,于中杀伐之意大盛,笼盖四洲。
魔主在白牛背上,缓缓伸手,一抓抓来,五道黑气应指而出,眼看将及诃利帝母之身,诃利帝母奋力升腾,向西飞驰,她不动还可,一动之下,那五道黑气来势登时快了数百倍,刹那间已将她全身裹住。蚩尤五指虚握,就yu合拢,这一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