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时,山岩也不曾崩坏一块。
原来悟空rou身被压山下,虽能出神,世尊大法禁制,元神也难出这五行山范围。
照这光景,数年之内我如何脱困而出,九公惯会哄我。轻轻落将下来,坐在山崖上,将铁bàng放在一旁,以手支颐,垂头思量。
贞观十二年,十月。
皇太子李承乾今年二十岁,宜行冠礼。
仪注具备,礼乐庄重,三师进冠,一加缁布冠,二加丘癸切缨,三加皇太子冕,礼成。
乐起:
吉日良辰,天赐元服。
于穆清庙,肃雍显相。
济济多士,秉文之德。
天命匪改,保兹厥土。
于以四方,克定厥家。
介尔眉寿,福祚无疆。
皇太子李承乾服衮冕,白珠九旒,青纩充耳,向御榻上的李世民拜舞九通。
李世民见他衮冕俨然,巍巍有天下之表,心中欢喜,笑吟吟站起身来,亲自扶起承乾:“沙竭罗,自今日起,你成年了,你要为大唐担起更重的担子。”顿了一顿,又道:“来年三月,我要亲征高丽,你来监国。”承乾下拜:“谢陛下信任。”李世民退入两仪殿,承乾脱了衮冕,换了常服,与百官同至两仪殿。
两仪殿是君臣聚宴之地,不像太极殿朝会那样拘束,内侍取来坐垫、案几,众大臣按尊卑位次坐定,承乾自然坐在离李世民最近处。
酒菜上来,李世民举起酒杯,道:“众卿!”大臣们一齐举杯道:“大唐天子万岁!皇太子千岁!”李世民仰脖一饮而尽,举杯遍示众群臣,群臣也都满饮一杯。
李世民正yu再进一杯,承乾期期艾艾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李世民放下酒杯,道:“什么事,说吧。”承乾道:“臣今日已行冠礼,臣yu立正妃。”
李世民笑道:“应当,应当,沙竭罗,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情,不想你先提起来了。”
“请陛下先说。”
“不,今日是你冠礼,以你为主,你先说吧,是东宫的哪一位妃嫔,又或者你看中了哪家的女儿?”
“臣yu立之人,名叫称心。”
大殿里本来喜气洋洋,十分喧嚷,承乾这句话出口,殿内却忽然沉寂了下来。
李世民看了看周围,皱起了眉头:“称心?她是谁?是哪一家的女儿?”
“她是穆国人,父母已亡。”
“穆国?那她岂不是个胡女?况且我记得三年前穆国就已被我大唐灭了。”
“正是,称心是臣从西市上带回来的。”
“啊!”李世民吃了一惊原来不但是个胡女,还是个奴婢。
“此事不可行。”李世民不假思索,断然回答。
“陛下……”
李世民怫然道:“你是我大唐的太子,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要母仪天下,必取我汉家大姓,天下方能钦服,焉能立一胡姬?”
“陛下,母后与祖母也是北地……”
李世民忽然bào怒,大喝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来人,太子醉了,扶太子回宫!”
李世民母家窦氏,妻家长孙氏,其实都是鲜卑大姓,长孙氏更是北魏宗族十姓之一,李渊这一支本身的血统也颇不分明,即使抛开李姓本身不论,纯从母氏来说,李世民身上至少有一半乃是胡人之血,承乾身上的胡人血统更是高达四分之三。
李家在太原起兵,夺了隋朝杨氏的天下,创立本朝,以中原正统、汉家大姓自居,远追老子、李广,近追凉武昭王李为祖,衣食住行、律令习俗虽然胡风不灭,对身上的胡人血统却向来讳莫如深。李世民继位之后,踌躇满志,立誓混一南北,四海为家,开百代王业,立万世之基。鲜卑姓族,自以北魏拓跋氏为至尊第一,李家若承认了自己的鲜卑血缘,岂非反要居于北魏拓跋氏之下?这却是万万不可以的。因此他自己虽是胡女之后,又娶了胡女为妻,却不yu儿女再娶胡姓,定要从汉人大姓中择其佳偶,方才遂其心愿。左右亲近大臣都知道李世民的心思,平时无人敢在李世民面前议论李姓的血脉来源。
承乾一时情急,却大大触了李世民的忌讳,百官一时间噤若寒蝉,魏王李泰坐在承乾身边,眼中闪出一丝微笑。
五六个侍卫上前夹住承乾,将承乾半拖半扶,架了出去。
“今日之会到此为止,散了。”李世民大声道。
百官起立,行礼,依序而退,李世民忽然又道:“慢着,东宫左庶子于志宁留下。”
于志宁连忙立定脚步,魏王泰经过他身边,向他使了个眼色,于志宁以眼色相还,魏王泰怡然出殿,回府去了。
“于、志、宁。”李世民手抓扶手,倾身向前,一字字叫着于志宁的名字。
“臣在。”
“你是东宫左庶子,你给我说说,这称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容臣禀奏。”于志宁再拜,遂将承乾如何在西市遇到称心,如何买下称心,两人如何形影不离的情形一一陈奏。
“哦,少年人血气方刚,心慕少艾也是人之常情,作个姬妾也就是了,立为正妃,却是万万不可。”
“陛下圣明……”于志宁神色犹疑,yu言又止。
李世民不耐:“还有什么事情,你都老老实实给我说出来,不必顾忌。”
原来称心乃是胡人,自入东宫,思念故国,常至落泪。承乾爱极称心,无所不为,在东宫作八尺铜炉、六隔大鼎,用钱募流人盗民间马牛,亲自烹煮,与称心共食。又命左右效胡语胡服,习胡人伎乐,学胡人椎髻,剪彩为舞衣,寻跳剑;又令左右近卫以五人为一落,辫发羊裘而牧羊,作五狼头纛及幡旗,设穹庐大帐,承乾与称心便常常住在帐中,烹羊割rou而食用。又曾假扮胡王之死,令左右学作胡人丧葬礼仪,面而哭,桩桩件件,只是为博称心一笑。
只是承乾虽然迹近胡闹,这些事情仅限于东宫之内,出了东宫,一切如常,人人都称他博学多才,知书识礼。
于志宁将这些事都一一说将出来,李世民脸色渐渐转为铁青之色,指着于志宁鼻子说道:“于志宁,你是左庶子,平时东宫臣僚以你为首,有这等事情,为何不早早上奏,令朕知闻!”
于志宁伏地不起:“臣万死!”
李世民手按扶手,xiōng口起伏,鼻中气息粗重,良久,慢慢平复下来:“罢了,他是太子,将来的皇帝,你也有为难之处,你先退下罢。”
于志宁叩首而退,李世民自言自语:“此女不可留,若留下她,必乱我大唐家法,只是沙竭罗对他如此爱宠,我若断然处置,则沙竭罗却将如何?”转头看见琵琶女怀抱琵琶,怯生生坐在殿角。
李世民道:“穆善才,你也是穆国人,平日在宫中走动,可曾见过这称心?”
“臣妾偶然见过一面。”
“哦,她究竟有何丽色,使沙竭罗痴迷如此?”
“以臣妾看来,这称心虽然姿容妍丽,却也算不得国色无双,太子殿下之所以对她如此痴迷……陛下,臣妾不敢说。”
“从实说来,朕不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