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官共计十一员,解往朝歌。众官置酒与余化饯别。饮罢酒,一声pào响,起兵往前进发,一路晓行夜宿,也非止一日,复过了界牌关,将到穿云关前杀胡林。
乾元山,金光洞。
太乙zhēn rén垂眉低目,坐碧游床默运元神,忽然心中一惊,黑暗中现出一幅光景:李靖横眉切齿,掌中六陈鞭乌光一闪而落,将一尊金身打得粉碎,随之眼前火光烈烈,冲天而来。
zhēn rén睁开双眼,自己叹道:“真是冤孽!”身形略动,微风轻拂,zhēn rén化一道流光,出洞而去,须臾复回,将大袖一抖,哪吒魂魄朦朦胧胧,跪于地上:“被父亲将泥身打碎,烧毁行宫。弟子今无所依倚。”双泪滴下虚空。zhēn rén摇头感叹,在碧游床前来回走了几步,俄顷,忽而对天自语:“也罢,劫运已兴,我辈势要足踏红尘,完其杀戒,方能返本还元,以享天真。方今终南山有风雷双翅、玉泉山有八九玄功、青峰山有三界法眼、夹龙山有土行奇术,五龙山、九宫山、九仙山、太华山、金庭山各有秘授,独我乾元山金光洞就无道法别传么?”哪吒不解其意,zhēn rén负手转身,傲然对哪吒道:“哪吒,你不必伤悲,且看为师手段,与你重塑人身,顷刻间起死还阳。”zhēn rén命金霞童子:“把五莲池中莲花摘二枝,荷叶摘三个来。”金霞童子忙去池中取来荷叶、莲花,放于地下。zhēn rén将莲花勒下瓣儿,铺成三才,又将荷叶梗折成三百六十骨节,三个荷叶,按上、中、下,按天、地、人。zhēn rén取过葫芦,倒出一粒金丹,将指弹入居中,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绰住哪吒魂魄,望荷、莲里一推,只见宝色如火,光气氤氲,zhēn rén将双掌一拍,喝一声:“哪吒不chéng rén形,更待何时!”只听得一声轻雷,宝莲华里跳起一个人来,俊面如玉,齿白chún红,两目jīng光烁烁,身长一丈六尺,此乃哪吒莲花化身,哪吒历诸般艰辛,终于再得人身,立于世间,叫一声“师父!”拜到在地。zhēn rén上下打量,心中欣喜,面色不动,道:“哪吒起来,随我桃园往桃园,待为师传你武艺。”哪吒随zhēn rén到桃园,zhēn rén授哪吒火尖qiāng一条,哪吒乃天生神煞,英挺浑成,只一遍,已然jīng熟。zhēn rén道:“qiāng法好了,再赐你脚踏风火二lún,另授灵符秘诀。”zhēn rén又付豹皮囊,囊中放乾坤圈、混天绫、金砖一块。
zhēn rén道:“好了,目下你人身已全,qiāng法jīng通,如今有一件事,为师要着你下山走一遭。”哪吒问道:“甚么事?”zhēn rén道:“武成王黄飞虎父子有难,你下山救他一番,久后你与他俱是一殿之臣。你将他送出汜水关,你可速回,不可耽搁。”哪吒领命,脚登风火二lún,提火尖qiāng,离了乾元山,好快!将千万里路程只作闲庭信步,火光一溜,须臾已到杀胡林前,落下风云,蹬定双lún望,只见远远的一彪人马,车声粼粼,逶迤而来。哪吒大喜,扮作个劫道之人,作歌上前:
“吾当生长不记年,只怕尊师不怕天。
昨日老君从此过,也须送我一金砖。”这原是哪吒随口而言,当不得真实。
余化在火眼金睛兽上正行之际,见一俊秀道童阻住大道,余化策骑上前,耀武扬威:“那来的是何人?好大胆!辄敢在此剪径,拦截朝廷重犯,速速退去,可饶你xing命。”哪吒曰:“你是何人,胡吹大气,道我怕你不成,你送我十块金砖,我便放你过去。”余化大怒,催开火眼金睛兽,摇方天画戟飞来直取。哪吒手中qiāng急架相还,不过五六个会合,哪吒乃仙传妙法,比众大不相同,余化力尽筋疲,虚晃一戟,往斜刺里就走。哪吒哪里肯放,流星追赶,余化回头,见哪吒来得近了,囊中暗暗取出戮魂幡来,当空摩弄,黑气千条,如活蛇一般,扭曲飞舞,盘绕而来,大抵哪吒乃莲花化身,此幡是拘魂之用,余化掐诀法,急摇连晃,全无影响,哪吒在风火lún上大笑:“那丑贼,你家里便死了人,须不要这般招摇!”哪吒用手一招,余化手中幡杆急振,虎口剧痛,握不住,凭空飞起,哪吒轻轻接住,做一团儿揉得粉碎,余化大惊,鞭兽便跑,哪吒道:“那丑贼,你须走不脱!”将金砖抛出,一道金芒,夹后心一下,只打得余化铠甲粉碎,七窍喷血,亡魂皆冒,伏在火眼金睛兽上,往汜水关败退。
三千兵见主将落荒而逃,发一声喊,俱跟着跑了,哪吒不曾忘了师父吩咐,更不追赶,蹬双lún转回,打开囚车,放出众人,黄飞虎倒身拜谢:“不知尊驾高姓大名,今日解黄某大厄,真如再生父母!”哪吒道:“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zhēn rén门下,姓李,双名哪吒。我师父知将军今有小厄,命吾下山相援,将军,你我暂此别过,我师有言,将来在西岐相会。”黄飞虎与众人躬身送别,目送哪吒离了穿云关,驾风火lún起在空中,须臾去得无影无踪。
哪吒在九天之上,双lún如电,本待依zhēn rén吩咐回乾元山覆命,忽想起李靖,心中大恨:李靖!我骨rou已jiāo还与你,我与你再无干碍,你为何往翠屏山鞭打我的金身,火烧我的行宫?此恨其实难消。哪吒怒气难平,咬牙切齿,不回乾元山,却向陈塘关杀来。
这一去也,父子反目,关前大战,哪吒神力无穷,李靖怎敌得过?幸得燃灯道人降临,传授李靖黄金玲珑塔,父子方得相认哪吒凶星入命,戾气难除,这是zhēn rén故意放哪吒下山,以磨哪吒杀xing,以完父子骨rou之情,这也难以细说。
且说黄门众人,见哪吒去了,收拾战马,奔腾疾驰,杀回汜水关,此番不比从前,余化本事本来平常,全仗着戮魂幡立功,戮魂幡今已被哪吒扯碎,凭余化、韩荣与几个偏将,怎是黄家父子敌手,一番大战,韩荣战死,只余化一人逃出生天,到蓬莱岛见师尊余元。黄飞虎一众数千人杀出汜水关,过岐山,终归周土,子牙迎接,武王拜飞虎为开国武成王,依旧总掌军机。
成周武王四年夏五月,紫气昼见,形如缺月,光照岐山,此王业肇基大吉之兆。秋,武王乃与东、南二镇方伯为约,共讨殷商,以伐不德,以吊人民。
武王五年春三月,闻太师在朝歌执政,诏发青龙关总兵张桂芳征西岐首逆,夏五月,桂芳与副将风林战死。
七月,太师再命左军上将军鲁雄西征,姜子牙冰冻岐山,鲁雄与参军费仲、尤浑俱死。
十月,张山、李锦伐西岐,俱死。
成周武王六年,诏冀州侯苏护征西,苏护降周。
……
夜,朝歌,太师府。
闻太师散发宽袍,独坐廊檐之下,举目看周天星斗,见太白贯于紫微,苍龙斗于荧惑,星天散乱,河车失位,三垣黯淡无光。
大厦将倾,独木焉支?斗柄将转,只手孰挽?大商六百年气运,果然数定至此而终么?夫往者滔滔,仲也惟此一身,有死无悔,太师仰天长吁,霍然立起,转入内室。
维大商受辛二十四年,成周武王七年,太师闻仲秉白髦黄钺,将兵六十万,亲征西岐。
第三十二章 独钓寒江烹小鲜
远上昆仑石径斜。
昆仑山坐忘峰头弯弯曲曲的石径上,红叶满阶,一名白头老者低着头,急匆匆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