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啊!”管家阴福感激得双手发抖,曲着双膝连连摇头。“这,这都是您自己辛辛苦苦攒出来的,平素自己都舍不得用。小人,小人不过是个家奴,哪里有资格花您的钱啊!
“福伯,您别急着拒绝,您听我说!”月光下,素衣少女弯着腰,一只手继续用力将荷包朝管家手里塞,另外一只手努力去托住管家的手肘,“起来,您老起来听我说。谁人都是爷娘所生养,命都只有一条。钱再多,还能有人命贵?况且我每年都有压岁钱可拿,不差这一点儿。”
“小姐,老奴,老奴”管家阴福胳膊上有伤,不敢用力拉扯,只好重新站稳身体,深深俯首,“老奴,老奴多谢了。小姐,老奴命贱,不敢给您许诺什么。愿天上的神明保佑您,长命百岁!”
“愿天上神明,保佑小姐长命百岁!”一众被阴固抛弃的家丁和奴仆,纷纷躬身行礼,含着泪发出祝福。
这年头,市面上以铜钱和铁钱为主,银豆子都很少见,更被甭提金豆子。故而,有了阴家小姐所赐的荷包,他们活着回到新野的机会至少增加了三倍。再也不用担心沿途缺衣少食,最后相继变成饿殍。
那阴家小姐,却不肯受他们的礼。先侧开身子躲开数步,然后又笑着道:”愿漫天神明保佑你们尽快伤口痊愈,个个生龙活虎!赶紧走吧,到城里去找医生,我看过舆图,最近的一个县城,就在正北方三十里处!”
“哎,哎!小姐保重!待我等养好伤,再跟族老请缨,到长安来伺候您!”管家阴福带领众人,再度躬身行礼,然后互相搀扶着,缓缓走向官道。踉跄的身影,被头顶的月光拉的老长,老长。
如水月光下,少女踮起脚尖儿,朝着管家等人的背影轻轻挥手,就像送自己的亲人远行般,不见丝毫做作。
“丑奴儿,你又跑哪去了!”一个尖锐的女声,忽然从刘秀身后响起。
紧跟着,有个花枝招展的美妇,带着两名丫鬟,急匆匆从他身边冲过。差点儿把他撞了个趔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滞,“丑奴儿,你再不答应,我就告诉公爹。到了长安之后,让他下令禁你的足!”
“哎,哎,在呢,在这呢。我出来送送福伯他们,顺便透一口气!”少女像受惊的白鹤一般,跳了起来,然后快步冲向大门。“院子里边血腥味道太重了,我不喜欢。”
“福伯他们有什么好送的,本事那么差,连马贼都打不过!”美艳少妇挺着肚子,根本没看见刘秀的存在,快步走向素衣少女,一边拉住对方的手,一边连声数落,“不过是些没用的家奴罢了,哪值得您来浪费心思?有那功夫,不如回去跟我学如何梳妆。你看,嫂子这幅妆容是否贵气?你大哥是太学生,到了长安,要带着咱们去以文会友的。到时候,咱们可不能被当成乡下人,丢了他和公爹的脸。”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言果然非虚!”刘秀听得心中又是一阵烦躁,撇了下嘴,扭头就走。才走了几步,耳畔却又传来了少女的声音,还是像先前对待管家阴福时一样温柔,平和,不疾不徐,“嫂子,看你说的,咱们又不是太学生,怎么会丢大哥的人?太学里头,我想应该比的是学问,本领,诗赋文章。如果面子需要靠妻子跟妹妹的妆容来撑,这书,我看不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