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宋麻子抻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面前那窄小的铁皮门的焊接点处,生出了许芝麻大小的白点儿,他知道,这是天亮了的讯号。
“别敲了,来了来了……”
他伸手在门上熟练地摸索着,摸到一个划棍儿,向左一划……
“吱呀”
门应声而开,一股强光,照射进来。
宋麻子忙不迭地伸出右手,挡在眼前,眯缝着眼睛,朝门外望去。
“你这老头儿,这都七点半了,还不起来捡瓶子,再耽误我干活儿,我可换锁了啊!”
广场环卫工黄大妈,对衣衫褴褛且蓬头垢面,靠捡破烂维生的宋麻子嚷道。
“你又不是没换过,换一个咱撬一个,这里不叫我住,我去你家住,你老头能让不?”
宋麻子咧着嘴,满脸坏笑地说道。
那口黄牙,在朝阳的映射下,泛着金光……
宋麻子一边说,一边四肢跪着爬出铁门外。
这是在那门型的南湖纪念碑内侧角落处,设计出来的一个小储物间,门约莫有一米高,但内部空间却还算不小,平时打扫北门卫生的环卫工具,都藏在这纪念碑里。
宋麻子是个捡破烂的,年龄不详身份亦不详……
他便如这座城市,所有流浪汉一般,过着浮萍般地生活。
宋麻子会撬锁,所以他便大摇大摆地,住进了纪念碑中,与扫帚拖把做起了邻居,老鼠是他最亲密的“室友”……
当然,在他吃掉了这个唯一的“室友”后,他一度陷入了孤独之中。
他便是住在纪念碑中的“卡西莫多”……
黄大妈便是他眼中的“爱斯梅达拉”。
宋麻子站在纪念碑前,双手紧握,涨红着脸,直勾勾地盯着黄大妈躬身拽扫帚时背影……
他放了个屁,很响很臭。
黄大妈连忙起身拽着扫帚,捂住鼻子,骂骂咧咧地跑了……
“又他妈没忍住……”
宋麻子恨恨地摇了摇头,从“储物间”里抽出一张报纸,朝公厕方向走去……
“宋麻子,等我一会儿!”
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麻子不回头,继续朝前走着。
“干啥去,拉屎啊?听见你放屁了,声儿不小啊!”
叶知秋追了上来,笑着说道。
“咋的,放屁违法吗?”
宋麻子说着,又放了一个屁,似在示威。
“一起去吧,陪你。”
……
叶知秋解完了手,正在洗手的功夫,回头望见宋麻子已经溜出了门外。
“别人送了我一条蝙蝠烟,我也不会抽烟啊,唉,浪费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想抽啊……”
叶知秋自顾自地嚷道。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你说吧,还有啥事?”
宋麻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叶知秋笑着拧紧了水龙头,甩了甩湿漉漉地双手,回过身来说道:
“走,去认个人……”
…………
杨秋颓坐在审讯室的审讯椅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眼神涣散,一语不发……
叶知秋带着宋麻子回到公安局时,同事刚送走了老修头儿家楼下的住户。
“看清楚了,是他吗?”
审讯室外,叶知秋指着单向玻璃里的杨秋,问宋麻子道。
宋麻子揉了揉眼睛,盯着看了许久,随即说道:“应该是,矮瘦矮瘦的,应该是他!”
“是还是不是,你可得说清楚……”
“是,是他!”
“是谁……”
“是那晚最后一个出现的人,那个拎着箱子的人。”
“你确定?”
“没错,确定,就是他,灯那么亮,他在我面前站了那么久,不会错的……”
“嗯……谢谢你,辛苦了,你走吧。”
“烟……烟呢……”
宋麻子连忙问道。
“小赵,查查这人的信息,以及家庭成员,直系亲属什么的……”
“还……还有件事,你想听吗?”
宋麻子神秘地问道。
“说吧,别卖关子。”
叶知秋道。
“先把烟给我,一条。”
宋麻子右手掌心朝上,勾了勾食指,说道。
叶知秋无奈,带着宋麻子,到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条烟,塞给了他,说道:
“说吧。”
“找到了他,这案子就破啦!”
宋麻子朝着叶知秋挤弄着眼睛,说道。
“哦?此话怎讲……”
“那个妞儿,就被绑架的那个妞儿,是这人媳妇儿!”
宋麻子道。
“你可别逗我啊!”
叶知秋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说道。
“这事儿我骗你干啥,这俩人后来都抱一起了后来,这男的一口一个‘媳妇儿,媳妇儿’地叫着,这个热乎劲儿哟”
宋麻子说到这,竟失声笑了起来,继续说道:
“这女的啊,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可这关系还挺乱的,长得好看的娘们儿,娶不得哟!”
宋麻子说完此话,迷瞪着眼睛,回想起那天的场景……
这一天,宋麻子只在上午练了一会儿瓶子,随后他把这几日攒好的瓶子都装到大麻袋里,背着去收购站换了些钱,买了一袋儿白酒,一袋花生米,乐呵地回到了储藏室,反锁好门,燃了根蜡烛,开始了自己的烛光中午餐……
每周一次,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了。
“可惜啊,要是黄老妹儿能跟我一起喝就好了……”
宋麻子一边喝酒,一边记挂着黄大妈,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秋忽听得有人在用脚重重地踢着纪念碑壁……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脚重过一脚,一脚快过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