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没料错,她确实被人当棋子了。
顾老爷子跟着燕王清君侧时,因怕长子有闪失,特将大老爷留在燕山卫,做留守将士。过去三四年间,大房一家四口,虽不富裕,却因无拘无束,过得十分惬意。
现在虽然家境殷实了,但老爷子当家,连穿衣吃饭都管得细致,长房一家四口,都觉憋屈,顾谨生母陈姨娘尤甚。不知吹了多少耳旁风,她才把大老爷说动,让他与老爷子说了这事。
老爷子起初不应,后来改口,只说等接回顾遥,会考虑一下。
陈姨娘三十年的生命里,经历了富贵,也曾遇到最不堪的低谷,她不傻,也不缺手段。这几日,她不言不语,放任顾谨闹腾,便是想催发事态,好叫老爷子放他们出去单过。
陈姨娘手里,顾遥是棋子,顾谨也是。
大老爷见惯老父怒气冲冲的模样,并不当回事,犹自兀道:“儿子没啥追求,就像先头那样,在您手底下随便给个事儿,上头都是您老的人,叫俺自在过日子就成。以爹如今的地位,做不得千户,百户,俺也能将就。”
老爷子差点一鞋底拍他脸上。
什么叫百户也能屈就?靖难之前,老子提着脑袋挣了半辈子,才挣了个百户好吗?若不是靖难时跟对了人,哪有如今的风光?
老人家没好气道:“你爹没那么大能耐,谋不到这样的位置。”
大老爷便嚷:“那爹就别偏心!还是那句,要偏,也该偏俺家谨儿。”
顾遥摸了发疼的耳朵,揉了揉微微作痛的新房,站出来道:“爷爷不气,把孙女送回宛平,不就好了?”
玉娘轻轻咳了咳。
老爷子精神一震,拉着大老爷去东间,俩人嘀咕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后,顾老爷子禁了顾谨一个月的足,撵了帮顾谨的那小子一家,又问顾遥要什么补偿。
顾遥指着张泉问:“他做的高粱饭好吃,叫他专门做饭给我们吃,行吗?”
于是,好心收留顾遥的张泉,成了顾遥专属的厨子,搬进了顾遥先前住过一日的跨院。那屋子对于顾遥来说是简陋,对张泉来说却是极好的了。况,他今后专给顾遥一个做饭就成,活计轻松。
被祖父罚,顾谨很没面子,跑到后院找陈姨娘诉苦,满口都是责怪别人的话,怪张泉多事,怪那小子出卖自己,怪顾遥碍事。
陈姨娘却道:“没面子是小,撵了刘护卫一家,里子受损才要紧。”
顾谨犹不服,待见一府的住户见她就躲时,方信了此话。自此真真在屋里待了大半个月,眼看就要过年,还不肯出门。
大老爷心疼她,闹着顾老爷子叫他想法子,必须给他闺女找回面子。
恰逢顾知县的年礼才送到,顾老爷子眼见惩罚够了,便将里头的两整匹布都给了顾谨。顾谨欢喜来领料子,临走前不忘和顾遥炫耀一番。
“为叫我开心,爷爷把你爹送来的布料都给了我,我爹给了一大块银子。哎,你还没见过银子对不?”
顾谨伸出手,小手中央,躺着占据半壁江山的不规则银块,还道:“这是五两银元宝剪开,我拿了小的这一半,二两一钱呢。”
二两一钱的银子,价值和两吊钱差不多。
顾遥很想拽出箱子,告诉顾谨,我爹没给我银子,但我爹给我钱了!只是,说了又能如何?争胜这场口舌,惹来别的麻烦,何苦来哉?更何况,顾遥今天没心情搭理哪个。
顾谨见她恹恹的,心情异常好,哼着凤城的曲儿,走了。
顾遥去了跨院,缠着张泉给她做面条。
张泉按照她的指示,熬了两个时辰的棒骨,再拿奶白的棒骨汤,给她煮了一碗长长的面条。煮完后,张泉面露苦涩,因道:“俺五岁生辰,俺娘煮了根比这还长的面条。”
顾遥问道:“你生辰哪日?”
“四月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