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强突然有点冒火:“你是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爹啊,你要尊敬长辈。”
“长辈吗,我的尊敬是给值得尊敬的人。”
林国强正要一拍桌子,唐芳在旁边吼了一声:“你们有完没完,还要不要人安静吃饭了。”
唐芳在家极有威严,加上她又是伤员,怕她在出个好歹,fù_nǚ两人这才不说话了,互相用愤怒的目光对视。
唐芳:“好了,吃饭。林国强,你饿没有,如果饿了自己去盛一碗。”
林国强面子上挂不下去,不动。
唐芳斜了他一眼:“德行,爱吃不吃。”
“我在控制碳水。”林国强不好意思去厨房,径直坐下来,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黄鳝糊呼哧呼哧吃起来。
只吃得几口,他眼睛一亮:“唐芳,想不到你做这道菜的手艺还没有退化啊。当年你做这个菜就是一绝,每次家里请客,是必上的。”
唐芳听到前夫的夸奖,心中得意:“那是,别看我已经好几年没下厨了,可我做菜的本事却没有撂下。我谁呀,当年在老家,别人提起我唐芳谁不竖起大拇指,说这女子厉害。下地干活当全劳力使,但家里的活没一样不成。”
林国强一边大口吃菜,一边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你谁呀,你是我们生产队的穆桂英。说起来也怪,咱们那大山,一年到头吃上一次鱼,那就是难得的享受。你却好,做起鱼虾来比城里的大厨还好吃,你这又是从什么地方学的呢?”
唐芳:“这人呀,越缺什么对什么越上心。咱们那地方吃一次鱼虾不容易,好不容易买一条回家,自然要小心收拾,千万别糟蹋了。就好象你林国强,以前在山里混的时候,身边全是能打能拼,说起话来比男人还粗的女将。命里缺红粉,对那种娇滴滴嫩得能捏出水来的小姑娘最是上劲。”
这话说得难听,林国强铁青着脸,手中的勺子停了下来。
唐芳香哼了一声:“你不得了,自己做错了事还说不得了,吃菜吃菜。”出乎意料,她竟夹一筷子笋干放进林国强的碗里。唠叨:“你不是痛风吗,黄鳝不能多吃,尝两筷子得了。笋子可以减肥,又助于培养肠道益生菌。你以前天天在外面大吃大喝,肠胃有毛病,得养。都七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将息身子。别到时候倒病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国强不服:“我堂堂林国强,就算病了,倒床了,也不至于混到没人搭理的地步吧?”他一辈子自大惯了,听不得这些,气得把调羹拍在桌上。
看父母竟然聊开了,林泉泉大怒,可又不方便制止。毕竟,母亲的腿还瘸着,而林国强好象又有通风。如果和他们吵,吵出个好歹,那就不划算了。
她顿时没有了胃口,冷着脸去厨房收拾卫生。
这个时候,饭厅里父母的对话依旧一字不漏地传到她耳朵里。
唐芳冷笑:“是是是,你林老板有的是钱,就算快病死了,把钞票往桌上一拍,十个护工十个保姆都能请回来。可是,那毕竟是外人,能像自家人那样无怨无悔照顾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遇到脾气不好的,或者心地歹毒的保姆,打你一顿,你堂堂林老板那时候又老又病,连路都走不动,话得说不囫囵,谁能替你做主?这事,新闻上可多了。”
这话可真说到林国强心坎里去了,他方才在客厅里正琢磨这事,心中顿时一寒,呆住了。
看样子……老子这晚年说不定要凄凉。
“怎么,怕了?”唐芳看到前夫哥如丧考比的样子,心中大快:“你们这些男人啊,年轻的时候只图着风流快活,到老了,发现身边无人,后悔了。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卖?”
林国强颓然苦笑:“老唐,咱们当着孩子的面能不说这些难听的话吗?”
唐芳叹息一声:“好吧,不说了,我如果在幸灾乐祸,那就是不够意思。其实,我嘴上顾一时痛快,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反把自己弄得不高兴。老林,你喝酒不喝,我帮你倒一杯,这里还有半瓶茅台。对了,你是不是戒酒了,你怎么在外面应酬的?”
林国强:“现在外面应酬不兴劝酒的,大家都有保健意识。开一瓶酒,愿意喝的就喝,不愿意也不勉强。喝多喝少随意,不就是图个热闹的气氛。对了,上次和永信集团的老王吃饭,我两都没有喝,就端着一杯茶聊了两小时。最后,我们两没醉,秘书倒是不省人事,合着我开的一万多的酒都便宜他们了。”
唐芳:“永信老王,是不是那个额上有个胎记,长得跟二郎神一样的那个?他二十年前是开汽车修理厂的,每次过去买轮胎,他都给折扣的哪个?现在混成大老板了?”
“人家现在开了个五千多人的大厂,专门生产挡风玻璃。对对对,就是那个隔壁老王,以前老盯着你看,我都想揍他。你每次去修理厂,人家都拉着你唠嗑那个。”
“放你妈的屁,我跟他就是认识,你少怀疑。”唐芳大怒,唾了林国强一口:“我可冤枉死了。”
林国强气哼哼地说:“反正我看那混蛋不舒服。”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老家的姨妈现在怎么样了,我记得她人很好的。以前家里日子难过,她都偷偷把自己的私房钱拿过来贴补我们。”
“她还成,就是眼睛瞎了,儿子孙子都搬进城里去住,也没有人陪。”
“没人陪,那可不成,我说老林,得找个机会去看看人家。当年,我记得我们家断粮了,两天没吃饭,跟邻居借米,人家说先把旧债给清了。如果不是姨妈送了五斤米过来,你我说不定还真去见马克思。多好的人啊,我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