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yīn转阵雨。
阿凉提着俩个外壳磨损严重,内胆却还能用的保温瓶走出帐篷。她将其置放在天桥外一处露天的空地盛雨水,自己则返回桥底下。
晚风夹杂着细雨轻拂过热通红的脸颊,吹散了独属于夏季的闷热以及身体心灵的燥热。
阿凉不想现在就回到帐篷里去,呆在没有空调电风扇的地方简直就是一种残酷的煎熬。
为了乘凉,她干脆去帐篷里搬把折叠椅子出来坐着,手臂里还夹带着一本刚看到一半的初中国文课本。坐下后,又认真学了起来。
天桥上不时传来行人匆忙赶路的脚步声,还有骤雨用力扑打在雨伞上发出仿若鸣钟击磬一般的“咚咚”巨响。如果再仔细一听,又能听见这其中夹杂了正经历风雨人的“哀号”。
时间在静悄悄地流逝着,天空越来越昏暗,群星却在其中无比耀眼地闪烁着。桥上很少再传出什么声响——除了亮路灯的咔哒声。
皎洁的白月光温柔地照耀在正为书本翻页的的少女身上:一头柔顺的齐肩黑发,似被星辰点缀暗夜般的黑眸,挺翘的琼鼻,粉嫩的嘴chún以及一张吹弹可破,jīng致小巧的鹅蛋脸。
然而她的脸有多jīng妙,翻书托书的双手就有多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瘦弱的能看见青筋的手背,虽不狰狞却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幸好手指修长润白弥补了这一点小不足。
对于爱美的女孩子来说,有着一双劳动人民的手是一个很深的打击,甚至会致使心里抑郁。但阿凉却毫不在意这些,甚至可以说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也没空意识到这种事。
自她懂事起,都是靠着这双手做苦力过活,所以不能像有父母的孩子那样天真烂漫。等到稍微长大一点,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后就轻松多了,却也错失了正常的少年少女在日常生活中不问茶米油盐的平凡幸福的生活。
阿凉合拢书本,抬起一只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桥上桥下之间被一层石壁堵住,无法照到上面的灯光,也难怪眼睛这么难受。
等到眼睛稍微舒服了些,她才放下手站起身,看了看天桥外逐渐减弱的雨势,决定现在就提回保温瓶回到帐篷睡觉去——已经过去那么长的时间,瓶里的水应该装满了吧。
正要走到桥外头,眼角余光却无意中瞄到天桥下有一名少年正在攀登阶梯。这本是平凡无奇的事,阿凉却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原因只有一个,这位少年是跑着登阶梯的。
速度相当快,几秒的时间里就登上了数层。
一场大雨后又下着一场毛毛细雨,即使是在屋内光滑的地板上行走也有可能摔个狗吃屎,更何况是外面已经相当cháo湿的阶梯上呢?
阿凉刚这么想着,仿若镜头慢放一般,少年的大长腿一跨,忽地脚底一滑,一个英勇就义的姿势扑倒一声卧倒在阶梯上溅个全湿。
她看的目瞪口呆,经不住想为这波cào作点一个赞,心里开始庆幸起自己今天在下雨前就提前“下班”了,不然跑走的时候也可能会脚滑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看了少年一眼。
这时候他已经站起来了,从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见少年的整个侧影:他一脸吃痛的表情,捂住手臂时眼睛里还泛着泪花,额头也红红的,原本火红乱翘的头发像蔫了一样垂下。
阿凉想起自己的背包里还有个创口贴,便犹豫地蹙起眉头不知自己应不应该过去。但在她下决定前,少年已经捡起地上的包走了。
阿凉呆站了一会儿,也提着水瓶回帐篷了。
她的“房子”是一个四角的形状,宽度能容下一米六的她。家具除了生活用品和睡袋外,还有书堆和文具,都是从垃圾场捡回来的。
阿凉拿出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水。
雨水并不好喝,也不卫生,但没钱就只能过这苦日子,真希望今天的收入能够吃好多天饱饭。她这么想着,将手伸进了上衣口袋。
口袋里放着俩样东西。
一个是她的钱包,还有一个是捡到的钱包。
阿凉想了想,决定先看下自己还剩多少钱。
今天她在商业街里发了一整天的传单,虽然在大夏天做这份兼职很辛苦,但是一想到结束后能领取日薪就不由得活力满满起来虽然所赚到的钱并不是很多。
阿凉面露严肃地捻起钱包的一角打开,朝里面迅速望了一眼,随即不忍直视般地捂住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今日的收入比起前几日的要多赚了一点
但是这点钱只够当之后几日的生活费而已。
阿凉心里冰凉凉的,嘴角失落地垂下。
没关系的。
她在心里这样默默告诉自己。
明天再去商业街看看能不能多找到几份兼职,总有一天她会存到一大笔钱去念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