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走廊,她才打开消息。
白鹭少年:我刚刚才看到消息,不好意思。
白鹭少年:孟芫她怎么样了?
晏晏可以想象他小心翼翼的语气。
她正琢磨怎么回复,左肩被人拍了一下。湛青拿着手机,指了指楼道。示意她出去说。
晏晏和他一起下楼,湛青撑开伞,两个人打一把伞走出教学楼,直到钻进小卖部的塑料篷。
大部分学生都在午休,又是大雨,外面活动的人寥寥无几,小卖部门口难得的门可罗雀。
塑料篷里有两条长板凳,晏晏挨着湛青坐下来。
少年始终一言不发。垂着眼,瞳孔暗沉,情绪不辨。
晏晏知道他的情绪低沉,却看不透他,没有说话。
半晌,湛青掀了掀眼皮,低声问:“吃过了吗?”
又是这句话开头,晏晏抿嘴,有点想笑。
双手撑着板凳,晃了晃腿,“吃过了,和学姐一起。”
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她吃饭的时候,一直骂你混蛋犊子。”
湛青轻轻点头,下颔紧绷,到脖颈的线条利落。
“可能是吧。”
晏晏猛地一锤板凳,“是个pì!”
湛青垂眸,额前的刘海耷拉下来,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雨声嘀嗒嘀嗒,湛青缓缓启chún,嗓音仿佛染了cháo湿,几分飘渺:
“晏晏,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抬起一只手,胳膊肘支在膝盖上,脊背微倾,白皙修长的手chā进额发,他捂住一只眼,低垂着头。
“我总在给别人造成困扰。”
晏晏咬chún,低声呐呐:“别这样想,湛湛。”
湛青滚了滚喉咙,喉间发涩。
“我的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爷爷把我交给孟芫爸爸妈妈照顾,他们无微不至,我却诚惶诚恐。”
“大家都对我很好,无条件对我好。他们也觉得我懂事。”
“没人批评我,反驳我,骂我,教训我,生怕我一个闪失,再出意外。”
“可是,出意外的不只是我。”
晏晏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在自责,他觉得是他的错,配不上大家对他的好。
生怕辜负每个人的好,可是周全不了。
湛青缓缓直起身,双手放下,撑在板凳上。晏晏的手一寸一寸挪过去,覆上他的。手心一片濡湿。
湛青轻颤了一下,没有抽走。
晏晏笑吟吟地说:“很多事情,不能用简单的对错去评判。比如我的妈妈,我觉得她是错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然而,站在她的立场上,我多少可以理解。对于她来说,她理直气壮地觉得,她是对的。”
晏晏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就想尽力去安慰他,告诉他:
“湛湛,理直气壮一些。”
“你没有错。”
湛青掀了掀chún,自嘲一声:
“如果我的存在就是错误呢。”
女孩柔软无骨的手突然紧紧攥紧他的手,湛青顿了顿,头一次想把心底所有的yīn霾,不再遮掩,摊开给她看。
“我之所以转学,是因为我被绑架过。和孟芫两人,关在废弃工厂里,两天两夜。”
“学校后面不入流的混混,没钱急昏了头,绑了我们要钱。本来给钱就可以解决的事,爷爷和姑父觉得不过不成气候的混混,作案手段破绽百出,有信心抓获,直接报了警”
“后来被混混发现了,情急之下,他们决定送一个出去,另一个压在那里。大姑父选择先接走我。”
“我第一次见孟芫哭,恳求我别走,混混把我拖走了你知道吗?她是被连累的,原本只盯上了我,她冲过来救我,一起被绑了。”
和女孩交握的手背,湛青突然感到一阵凉意。
他缓缓转过头,手背上晕开一滴泪渍。
湛青微顿,他低着嗓子,几分劝哄的意味:“我没事。”
“你看我现在好好的。”
晏晏粗bào地揉了揉眼睛,鼻音嗡嗡:“我有事!气死我了!”
她摆出凶巴巴的表情:“你都这么惨了,还要怪自己!”
“你要再说你的存在就是错误什么狗pì的,我就不理你了。”
“你要是不存在,我上哪遇到你啊。”
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有办法用她的一套歪理说服他。
湛青轻笑出声,静静看着她。
晏晏被他盯得混身不自在,偏开眼。
湛青探出长臂,拨了拨她头发,又揉了揉,轻声说:“头发都湿了。”
晏晏恍然未觉,伸出手去摸,嘀咕:“刚刚追学姐的时候淋的吧,还好啊,一丢丢湿而已。”
放下手,他拿起身侧的雨伞,起身:“走吧,上课了。”
晏晏跟着钻进雨伞,湛青把伞往女孩的方向,微不可觉的偏了偏。他缓缓启chún:“谢谢你去追孟芫。”
“不用谢。”晏晏撇了撇嘴,“我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追孟芫的,我就是觉得她妈妈很过分而已。”
晏晏重复了一遍,再次强调:“过分的只是她妈妈而已,湛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