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脑袋贴着桌面,晏晏趴在课桌上睡觉,稍稍压扁的侧脸被一寸一寸浸润进暖光里,烘得鼻尖微微发热。挣扎了几下眼皮,晏晏迷迷糊糊眯开一条缝。
隔着窗户,背着光,走廊上倚栏一个少年。干净的白衬衫盈着一圈淡淡光晕。透亮的光线下,空气浮动的灰尘清晰毕现。
仿佛站了很久。
湛青是匆匆赶回来的,爷爷没什么大病,三天便出院,而后便各种理由,折腾着花样让他在大院里陪他。湛青几乎是天天和遛鸟逗贫的大爷们下围棋。
老人脾气坏,打仗的时候扯着嗓子吼惯了,交流方式太过直接粗bào。湛百胜膝下两儿两女四个孩子,去了一个,余下的和他都不亲。这个家里小辈就没有不怵他的,祖孙三代能跑的跑了个干净。
小姑和大伯即使依旧在北京张罗生意,也都常年住在外边。
湛青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有三分钟,下午上课的预备铃会响起。进去吧。
他微微弯腰,拿起脚边的书包,走进教室。
晏晏正看得出神。窗外的白鹭少年倏然弯身,露出一截优美白皙的脖颈,便轻步走了进来。
她心虚地闭着眼,一边细数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一边不禁想像着凭栏远眺的白鹭,静驻良久。时间静止,是一副孤绝于世的泼墨画。白鹭倏然弯下脖颈,舔舐一下自己的翅膀羽毛,无声朝她飞来,白羽零落,一头撞进她的怀里。
一片清凉的yīn影罩下来,鼻尖至鼻翼,突然扫过极轻的凉意,稍纵即逝。鼻尖瘙痒,那抹凉意划过心膜,宴宴只觉呼吸不稳。令人颤栗的酥麻。
浸润在光线的白皙侧脸,连细小绒毛都清晰毕现。桌角摇摇欲坠放着一支没带笔帽的黑色记号笔,黑色的笔尖朝着女孩素净的脸颊。
湛青站在这里,犹疑再三,小心翼翼取走记号笔。拿走笔的一刹那,小拇指侧背不小心触碰到一片柔软,和温热的鼻息。
湛青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喉结滚动,仓皇掩目,退了两步。
预备课铃声适时响起,湛青捏着记号笔坐回位置,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
晏晏只想继续装死,只想掩饰鼓噪不歇的心跳。
刚刚应该是走过来的时候,衣角什么的不小心蹭到了吧?
嗳,铃声响了啊,她要不要起来啊?为什么自己显得这么做贼心虚呀
陆续有人相续醒来,阒静无声的午休被小声交谈打破。
某人内心还在天人交战,周曼推了推她,疯狂低喊:“快醒过来快醒过来!要上课了晏晏,老师要来了!”
晏晏慢吞吞爬起来,低着头假装找教科书,翻了半天,周曼以为她没睡醒,提醒她:“下午第一节课上地理,晏晏同学。”
晏晏两眼发空,呆呆“哦”了声。
周曼就见某人从桌肚里掏出一本饶雪漫的《左耳》,规规矩矩拜访在课桌上。
“你要不要把《麻雀要革命》也摆上来?”周曼抽了抽嘴角,悄咪咪问:“你脸猴子pì股一样红,不是大中午的做春|梦了吧?”
周曼看了看这些或青春疼痛或玛丽苏灰姑娘的言情小说,面无表情的推测。
晏晏脑子迟钝地运转过来,恼羞成怒地朝她吼:“你才做春|梦了!”
“??”
周曼被她吼得一懵。
反应过来,她冷漠评断:“你果然做春|梦了。”
晏晏也清醒过来,她冷静解释:“周曼,我义正言辞跟你说奥,我的脸这么红是睡觉时候没关窗户太阳烤的!还有,我刚刚是做梦了,梦到有人嫉妒我好看,想要偷袭我。”
“”
女孩子低低的辩驳声,一字不落飘入老僧入定的邻桌耳中。
湛青手指一抖,记号笔滚进桌肚最深侧。他从脚边崭新的书落里,找出地理书,翻开封面。
印刷白纸的扉页,黑色记号笔圆圆润润写下了主人的名字,煞是可爱:
“晏晏要革命:)” (脑补横过来的微笑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