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萧程从外地回来,我便在家里自己煮了晚饭等他。最近我的烧菜技术进步了不少,闻着锅里传出的香味,自己也觉得自己真是人间难得几回见的贤惠。
萧程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我忙忙碌碌,我偶然看他一眼,发现他很安静地注视我,目光里有所探询。
“成雅。”
“嗯?”
“你有没有事要问我?”
“没有啊,什么事?”
“没什么,比如……问我一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什么的。”
“呵呵,那你一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啊?”
“嘿,你也太没创意了。没有,我这一路上,就顾着赶快把事情办完了,什么别的都没注意到。”
“哦,好可惜,那个城市据说很多人文古迹呢!”
他直起身,走过来,从我身后抱住我,用下巴蹭着我的头发:“什么古迹有你好看。”
我忍不住“哈”就笑了:“萧程,有你这么夸人的?”
他却没跟着笑,声音严肃:“真的,我恨不得一步就跨回来。”
我笑着说:“拜托,萧程,你要是古时候的皇帝,我托你的福还能当回红颜祸水,害你荒废朝政,不理正经事了都。”
他沉沉地说:“这次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怕……回来有些东西突然就变了,我都来不及阻止,可是就算我真的在这里,能阻止吗?成雅,你告诉我。”
安静中,电饭煲的开关发出“啪”的轻微一声,跳上来。
我低头,从他怀中轻轻挣出来,把插头拔下。
“你说什么呢,不懂。”
他沉默两秒:“成雅,明天一起去医院看宋师兄吧。”
我正掀开煲盖,一股蒸汽夹着饭香腾上来,有水滴沿着盖沿滑落下去,我盯着那水痕,尽量淡然地说:“我不太想去。”
“为什么?”
“要上班。”
“当然是下班之后。你知道宋师兄多照顾我,他出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不去?”
“那你自己去好不好?”
“我希望你陪我。”也许是我听错,萧程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我们有很长的时间保持着这个状态,直到手里原本的滚烫都冷却下去,我叹口气:“好吧,明天五点半好了……现在你帮我拿一下碗,我来盛饭。”
我抱着一束鲜花,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萧程在我旁边,拎着一堆营养品。
“你说这些东西能有用吗?而且宋师兄那里会不会已经堆成山了?”
“聊胜于无,再说,宋师兄现在,到底有几个人去看他,也很难说了。”
“不会吧,还有他们公司员工呢。”
“你忘了?消息都封锁了,几个高层哪还有心思忙这个?跳槽的跳槽,夺权的夺权,剩下忠心一点的,都恨不得把办公室给宋师兄搬到医院来。”
“云鹏公司这次真的这么麻烦?你能不能帮到他?”
“我也想,可这不是技术的问题,他们公司是资金的问题,宋师兄亲自跑了几家关系最铁的银行,只得到一句话。”
“什么话。”
“爱莫能助。”
“……”
“他最辉煌的时候,那些银行还不是跟在他后头,要贷款给他,还得排着队,可现在。”萧程冷笑一声。
“也许人家也有难处,对不对?毕竟是银行的钱,不是想借就借的,出了问题,他们担不起责任。”
萧程默然,隔了几秒钟说:“你怎么老替别人想呢?”
“我是在哄自己啊,不然感觉人情太凉薄了,自己心里也难过。”
他笑了笑,转开话题:“你认识房间吗?”
“认识的,应该不会弄错。”
的确,那里给我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如一个幽魂,即使在我睡梦中都要来纠缠,我怎么会忘?
这里是特护高级病房,到底是有钱人,一时落魄也改不了排场。
周围相当安静,我们走到门前,发现门是虚掩起来的,萧程伸出手刚要去推,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暴喝:“你休想!”
然后是一个平和的声音:“你别这么大声,注意心脏。”
我的身体有点僵硬,这个声音是林哲。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没门儿,我自己的公司我也知道,不用你插什么手。”
“我想帮你。”
“帮我?你是在害我,在害小予,万一……你说小予怎么办?”
“可是如果云鹏倒了,你受得了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要是有什么事,你想她可以支持得住?”
“小予还有你。”
“是的,但我不可能代替你,你是她大哥,唯一的亲人,这地位无可取代。你也知道这么多年,她是多么听你的话,倚赖你,你让她跟我在一起,她就跟我在一起。”
“不是,小予她是真心……”
“我不想讨论这个。你当初创立云鹏,是为什么?是为了找死?我跟你说过无数次,见好就收,已经有了那么多……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云鹏,你只再需要一个机会,一定可以翻身,真的,我相信你,事情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总之你这两天派个人去我那儿,把文件签了。”
“……那是绝不可能的,小予这一生都要托付你了,你别想给我逃我告诉你!”
“……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再对她负责,可我真的是累极了,我已经自顾不暇了云鹏,你答应我,就算给我一个解脱,对所有人都好,对不对?”
“可是……如果……”
“如果?我认了,这是我欠你的,云鹏,我已经想不到别的方法,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林哲的语调,透着那样深切的疲倦,直传到门外,让我的心底,冷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林哲,你怎么了?
“进去吗?”萧程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嗯,嗯,他们在商量事情。”
“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听听。”
说着已经伸手推开门,我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房中两个人的视线中,嘴唇都麻木起来。
“宋,宋师兄,我们来看你。”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才想起自己手中的花。
“成雅,呵呵,还有萧程。”宋云鹏脸上的笑也没见得自然到哪儿去。
萧程走到我前面,把那些营养品往床头一放,接着接过我手里的花,看看那一个水晶花瓶。
“呵,这里有花了嘛,不用说,一定是林师兄的女朋友送来的,是不是?林师兄?很有空啊!”
我没看林哲,只听见他语气平淡:“还行吧。”
“嘿,这花还是成雅挑了半天的呢,我说让老板随便包最好的得了,宋师兄又不是外人,她非一支一支的自己来,真是。”萧程握住我的手,当着其他两个人的面,吻吻我的指尖:“不过她就这样,说她,也不会听。”
我抽也不是,让他这么握着也不是,萧程,你一定要做这么明显吗?
“成雅,我真是承你的情,改天我从这儿出去,一定请你吃大餐,呵呵,说起来,这医院的东西真不是人吃的,嘴里快淡出鸟来……”他似乎刚想了起来,笑道:“哈,我忘了成雅在这里,不好意思。”
“宋师兄,你不能吃味重的东西,清淡的好。”我正色道,尽量把这话说得一个音都不颤。
“是,是,成雅小师妹说的话,总是真理。”然后对萧程说:“出差回来了?”
“嗯。”
“晶动力的待遇怎么样?”
“不错,我这样的实习都有出差补助。”
“那就好,有没有给成雅带什么东西?女孩子嘛,我妹妹就喜欢这些小东小西的,她最喜欢贝壳,每次我去海边,都给她带一堆……喂!喂!成雅!”
宋师兄抬高声音,把我从愣神中唤醒。
“啊?师兄你说什么了。”我有些窘迫的问,感觉到萧程的目光正落在我脸上。
“呵,小姑娘想什么呢,我问你喜欢什么小东西,下次我一并给你带,当多个妹妹了。”
“我喜欢……我忘了。”我结结巴巴地说。
“呵呵,什么记性啊。对了,你们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办?”
“快了,林师兄的也快了吧?”萧程回道,抬头去看林哲。
林哲却转头向宋云鹏:“云鹏,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宋云鹏看看他,语气平淡:“哦,好的。”
“萧程,要不要我送你们?”
“不了,我们再坐一会儿。”
“好,再见。”
还没从医院出来,我就感到气氛不太对。
萧程走得太快,我几乎赶不上,小跑两步:“萧程,我们去哪儿?”
没得到任何回应。
“萧程,萧程!”我索性停下来,叫他。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怎么了?”我走到他跟前,问。
“没什么。”他的语调的确平静,平静得反常。
“你到底……”
他转身,看着我:“成雅,你早知道了?”
“什么?”
“宋云鹏和林哲的关系。”
“……上次,我来看宋师兄的时候。”
“很意外,是不是?”
“……是。”
“那为什么不问我,一句都不向我提?”
“为什么要对你提?”
“……你不想知道,三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我怔了两秒,那些挣扎的情绪中,终究还是冷然的理智占了上锋。我抬头看他,一字一句地说:“不想,我知道的够多了,发生都发生了,我能拿它怎么办?”
萧程上前一步,逼近我:“真的吗?你真是这样想?”
我点头,他冷笑起来,声音压得极低:“那么,今天你那样,是给谁看的?”
我心里酸涩,无言以对。到底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萧程盯着我:“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摇摇头,任何的辩解,都无异是对你,也是对我自己的侮辱。
他怔了两秒,开口时语气已不再是那个轻狂潇洒的少年,仿佛只几秒的时光,就已年华老去:“成雅,我真以为我做到了。”
是呵,我也以为我真做到了。我们各自向自己的方向努力,走了那么久,有一天却被告知,我们已殊途同归的回到原点,这是你和我都接受不了的残酷。
“成雅,我希望你对我坦诚,可我又真害怕你对我坦诚,我怕有一天,你看着我,对我说,萧程,我发现我从来没有爱过你。那时候,你说,我怎么办?”
“……”
“成雅,有些事你从来不告诉我,你受的委屈,你担的心事,你最脆弱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如果不是林哲,呵,林哲,真讽刺,如果不是他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有周明宇这个人的存在,他那样对你,你都不让我知道,成雅,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已经决定接受我?”
“……周明宇的事,是林哲告诉你的?”
“我也希望是你告诉我,可是你只是用那么可笑的谎言敷衍我,成雅,你真是传说中的钝刀子,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低声说,自己也觉得这个词可笑。
“对不起,呵,对不起……”他重复这个词,似乎终于承受不了它的重量,整个人往后靠到墙上,脆弱到,碰一碰就会坍塌。
“萧程。”我伸手试图去拉他。
那几根指头却如利刃,刹那将他穿透般让他痛苦不堪,竟至于让他支持不住,沿着墙慢慢坐倒下去:“成雅,我很累,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不好?”
我无力地看着他,凄凉如滚滚的潮水,汹涌地把心淹没到了?那么放开我。”已经有更加冷酷的话溜到唇边,只等他不肯松手,就要如耳光般响亮地打在他脸上。
可是他听话地放开我,空无一物的手指缩回去,姿态安静而无助。他在这一时刻,仿佛丢失了所有的语言和表情。
我的牙齿紧密地合进嘴唇里,转身拧开车门。有凉爽的风吹过来,有温热的鲜血沿着嘴角滴下来,有车发动的声音传来。那有如受伤猛兽嘶吼般的轰鸣消失之后,我在原地蹲下,在南方三月温暖的夜晚,剧烈的咳起来。
那样浑噩的暗夜里,我以为我已失去知觉,为什么却还能听到声音?
这样的声音,不以分贝计量,它微弱如私语,沉静如叹息,却声声入心,就算你逃到最深处的梦乡里,也摆脱不去。
我被它折磨,辗转反侧。斗争得那样辛苦,终于醒转,漆黑如地狱的深夜里,我发现面上的泪痕还没有凉透。我得做什么,是的,我得做什么,不然马上就要在无边的昏盲里疯狂。
来不及披一件衣服,就匆忙翻身下床。
门锁阻绝我,我拼命扭动它,直到自己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让我走,让我走!那铁铸的锁也终于屈服,“啪嗒”一声,算了,由你了,你顽固的意志,比我要坚硬一百倍,我又怎么阻得住你。
脚步凌乱,在转角处撞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废旧纸盒,它们“哗啦”塌下去,滚落得到处都是,散发出陈年腐败的气息,一不注意,就绊得一个趔趄。磕磕绊绊的,终于还是奔到楼下,刚出楼道,泪水就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那黑色的车,在这片旷然的空地里,和背景融为宁静的一片,那样和谐安稳,仿佛生来就在那里,已经停了几个世纪。
车门打开的声音划破这寂静,我怔怔地看着他下车,连门也不记得反手带一下,就向我疾步走过来。
我的腿发软,手向后捏住单元门上铁的花纹,尖锐的角勒进指头,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慌起来,是梦吧,是梦吧?想得绝望,便要倒下去,他已经走近,一把把我揽进怀里。
“是不是梦?是不是梦?成雅?”他喃喃地说。
我没法回答,我也不确定,和他之间,明明身体相触,却仿佛隔着山重水复,感觉不到他骨头的每一处凸起,感觉不到他在衣服下变得滚烫的肌肤,这让我觉得不真实,于是伸出双手,紧紧掐住他肩头,指尖深陷进去,恨不得刺进他皮肤。他的手臂也越收越紧,终于勒得我疼痛,我反而舒一口气,眼泪汹涌地流下。
我们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我已经记不清楚,印象中只有我们急迫的呼吸声,在黑暗的楼道里,被四壁弹回来,听上去焦躁沉重到令人恐惧。
夜晚还是冷,随着衣服一件件被剥离,我本能的蜷缩起身体。林哲温柔地把我的胳膊推开,低头从我的脖颈一路吻到腰线,蜻蜓点水式地从每一寸肌肤上一带而过,却把我每一根最纤微的神经都唤醒,然后它们尖叫出声。
“林哲,唉,林哲。”我叹息着,手伸进他的头发里,把它们揉得凌乱。他的形象立刻跟着改变。往常他帅则帅矣,却齐整得不像凡人,可现在他这样的发型,配着焦渴的神情,我真是喜欢极了。
指尖一路蹭上去,停在他漂亮的锁骨上,摩挲,然后如触碰琴键般,轻轻跳跃着,移到他的后背,这个男人有形状完美的蝴蝶骨,隐藏在光滑的表皮下,如同退化的翅膀。硌得我舒服。
“你在做什么?”他的嘴唇好不容易解放出来,低低地喘息着,问我。
“在感受你。”手指又移到他的胸腹之间,在坚实强壮的肌肉上,我的手停在两根肋骨之间。
“你的肋骨,会不会比我少一根?”
“傻女孩。”
“如果那就是我,我能不能再钻回去?就停在这里,一辈子和你血肉相依。”这句话其实我没说出来,的确是傻话,没有科学精神。
不过科学那么冰冷的东西,早和理智一起,被暂时锁在了这扇门外,后者的尖啸我拒绝听,即使可以预料到打开门之后,它就会一个猛然的反扑,撞得我头破血流,我也认了。
现在我只想要这一晚的缱绻时光,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想,他和我的喘气声,高高低低,似乎每一个角落里都塞得满满……
“成雅……”
我慌张地抬起头,用嘴唇止住他的话,什么都别说,这个时候,你如果向我道歉,我真怕我会受不了。
他缠绵地回应着我,然后把我捞起来,我的脸贴到他灼烫的胸膛上。
“成雅,你过得好吗?”他的声音在我的上方,被他的心跳声干扰,几乎听不真切。
我摇摇头:“不好,每天每天,都困得要命。”
“为什么?”
为什么,我怎么能告诉你,那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清醒的时候,总有回忆如突如其来的风,带来解决不了的痛,只能调动昏沉的麻木来消极抵御,哪有还手的余地。
“不知道,休息不好吧。”
“是……因为那天的事吗?”
我迟疑两秒,还是点头。他叹口气,抱得我更紧。
“我听了你的话,又难受,又高兴。”
“嗯?”
“如果你不快乐,我会很痛苦,可我想一想,你已经完全忘掉我,没有我,你也可以很快乐,又觉得难过。”
我用指甲轻轻划着他的皮肤,划了一会儿才发现,我在写他的名字。
“我试过。”
“我也试过。”他的手指顺着我的头发抚下去,“很多次,尤其你和……在一起之后。”
“你在意过吗?”我抬眼看他。
“你说呢?”他凑过来吻我。
我便没再问下去,问他在意的话,圣诞夜还能那样平静的继续和女朋友的晚宴?在意的话,看着我在萧程身下,却是那样一走了之?在意的话,三年内却一点音信都没有?或者问他,林哲,如果给你再选一次,你还会选择道义,或是我?我甚至都不能问他,林哲,你爱不爱我?《东邪西毒》里张曼玉说过,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我们承受不起。
我是被照到床上的柔亮光线弄醒的,睁开眼只见房间里满目都是落日的金黄。
林哲站在窗前,衣着整齐。我迷恋地盯着他,喉咙里开始有酸痛涌上,只恨这是一瞬,不得永恒。他转身的一刻我闭上眼睛,狠命掐住自己。不准开口,不准哭,让他就这么离开。
却听他走向床边,我感觉到他的气息近了,不由颤抖起来。
“醒了?”他轻声说。
我不理他,尽量把呼吸调整到深眠般平稳。
“好了,别装睡了。”他的手抚过我的额发。
我只能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他微笑。
我不由莞尔,以前他早上给我打电话时我如果在睡懒觉,那么哪怕装得再清醒他也可以从我第一声“喂”听出来,每次都揭穿我:“小懒虫,还在睡吧?”
每次我都气愤地呱呱大叫:“你怎么又知道?”
他就在那头轻笑:“我怎么不知道?”
我笑着笑着眼睛突然湿起来,赶紧把被子蒙过头:“我还想睡,你先走吧。”
“说什么呢,起来,去吃饭。”
“不想吃,你快走吧。”
林哲试图把被子掀起来,我死命拉着不松手,他终于觉得不对:“怎么了?”
“没事。”我听见自己浓重的鼻音,心里说,该死。
他沉默着,很长时间,我甚至以为他走了。可是一只大手伸进被窝,在黑暗中摸到我的手,轻柔的掰开来。然后被子从头上被掀开来,我扭过脸去。
“唉。”他叹口气,接着重新躺到床上,手握住我肩膀,把我转向他,纳入怀里。
我们就在这片被染成金色的空间里紧紧相拥,温暖的光芒一寸寸爬过我们的身体,直到最后一丝也消退干净。
“林哲,你冷吗?”
“没关系。”
我也想就这么一直下去,不吃饭,不睡觉,也不做爱,就这样,安静地等待我们自己的止境到来。
可是又怎么可以?我只能在他怀中拱一拱:“我冷了,也饿了,林哲,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他迟疑两秒,松开我:“好。”说着拿过我的衣物:“我帮你穿。”他这个动作立刻让我想到萧程早上经常的行为,理智开始第一个反扑,心上立刻被撞裂一道口子,有鲜血迸出来。
“不,不要了,我自己来。”我夺过来,急急套上身,心慌气短,连扣子也扣不上。
林哲明显有些意外,不过只是几秒的时间:“好。”
我在他的注视下,花了很久才把衣服穿完整,却不肯下床,坐在那里,抱着腿看着自己的袜子。
“发什么呆?穿完了我们就去吃饭。”
我看看他,还是小声说出来:“林哲,我们能去哪儿吃饭?”
他怔了一下,我凄惨的微笑起来,林哲,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想到,你不过想把我们的关系伪装得光明正大一点罢了。其实我们明明可以成为最张扬的情侣,把我们的甜蜜昭示给每一个人,偏偏阴差阳错,只能如同一对狗男女,仅限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偷偷摸摸。
林哲只顿了几秒,接着拉我:“起来,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我不动。他捏住我的肩膀,眼睛盯住我:“成雅,我不在乎,你在乎吗?”
我点头,然后摇头,有热血涌上来,他罕见的不管不顾影响了我,我说:“我也是。”
坐在他的车上,他说:“你记得?二十四小时之前,你在这里,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我想起自己那一刻的错乱:“你生气了?”
他摇头:“不,不生气,不过心凉透了,疼得差一点停跳。”
“对不起啊。”我只能这么说。
“对不起就完了?”
“那怎么办?”
他向我转过脸来:“亲我一下吧,我就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