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秋和敲门的时候，宋塔塔眼眶仍是通红的，她把门打开一条缝，小脑袋探出去一点点，垂着眼帘，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三叔，什么事”

宋秋和笑眯眯地“怎么不欢迎三叔吗”

宋塔塔撇撇嘴“我要睡觉了啦”

“三叔也有回国礼物送你啊总不能把送礼的人拒之门外吧，不礼貌哦小姑娘。”

宋塔塔只好放他进来。

宋秋和的礼物很常规，镶了粉钻的女士手表，但能看出是jīng心挑选过的，很衬宋塔塔。

女人总是这样，看到漂亮东西，不知不觉就受到安慰，宋塔塔也一样，她当即就把手表戴到了手上看来看去，虽然表情仍然带着些不情愿，但最起码没那么苦大仇深了。

宋秋和心中暗暗发笑，调侃她“三叔这块敲门砖如何”

宋塔塔噘嘴“还凑合啦。”

宋秋和敲她额头“你呀，老大不小了。”

宋塔塔敷衍地“嗯嗯”“谢谢三叔，我也有手信给你们哟，不过行李还没收拾，明天吧”

两人坐在露台上喝茶，宋秋和贼兮兮地问她“刚才你爷爷问你有没有谈恋爱，你是不是撒谎了嗯”

“才没有”宋塔塔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拜托，你们都怎么回事呀，我才十八岁诶竟然就要被长辈催婚了吗”

宋秋和并不气馁，继续追问“那有没有兴趣谈个恋爱”

宋塔塔“”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没有”

除了纪行止，宋塔塔还能和谁谈恋爱，有了珠玉在前，还有谁能入她的眼

她半点都不想接触其他男孩子，只有纪行止。

宋塔塔只想要纪行止。

宋秋和面色渐渐整肃起来，宋塔塔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怎么了”

“在你回来的前一个月，你爷爷刚刚做完体检，医生说那次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很难治愈，让我们随时做好准备，调理的好的话，一两年还是撑得住的，但是”

宋塔塔愣住了。

一瞬间她的脸上就又布满了泪痕，一天里接连两个噩耗令她几乎无法支持，眼前阵阵发黑，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三叔，你是不是在骗我”

宋秋和沉静的眼神就这样注视着她。

宋塔塔哭的难以自持，宋秋和心里叹气，抽了纸巾去帮她擦眼泪“我们都已经接受了，包括你爷爷。只是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宋塔塔哽咽着“是我。”

“对，是你。”宋秋和温和地摸她的头，“你和你爸爸的关系，我们就先不提了，他的话，你必定不听的。你妈妈又刚刚组建新家庭，毕竟顾不得你，你这孩子又倔又有主见，认准一件事情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爷爷就是怕你太独了，孤独一生，心里憋着那口气，一定要把你安排妥当了才能安心。”

“三叔的话，你明白吗爷爷时日无多，他要是给你介绍对象，你多顺着他点，好安一安他的心。当然三叔事实上还是支持自由恋爱的，不管怎样，也要我们塔塔喜欢才好。”

宋塔塔听了这话，终于停止了哭泣，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远处，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宋秋和知道，她在看纪家那个方向，他安静地等她回应。

良久，宋秋和听到宋塔塔轻飘飘道“好。”

身体已经很疲惫了，神经却不正常地兴奋着，宋塔塔头痛欲裂，辗转反侧许久，才有了些许朦胧的睡意。

后半夜却全都是梦境。

梦里纪行止和周佳妮结婚的那天，漫天遍野都是大红喜色，从礼堂深处的一对璧人处大肆蔓延出来，那红色仿佛浓稠的流动的液体，缓缓地漫过她的鞋底，宋塔塔一脚踩上去，却突然从虚空中坠落、再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落到了平地，那浓稠的红不知去向，铺天盖地的黑却让她无法呼吸，有灵乐低吟，有人喊“塔塔，塔塔，过来。”

宋塔塔不受控制地迈步向前，好多白色的花啊，那香味浓烈到让人恶心，召唤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被花瓣围绕着的灵柩里的人。

那是逝去的爷爷。

宋塔塔哭的满头大汗，猛地睁开眼睛，墙角的小夜灯散着悠悠暖光，令她一瞬间回到了现实里来，梦里浑身冰冷的感触终于开始褪去，宋塔塔长吁一口气，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她起身下床，为自己倒了杯热水，倚在窗边发起了漫长的呆。

走到这一步，她已无路可走，只是想问一句

纪行止，你和她在一起，是否幸福

第二日天气大好，宋塔塔早上起来把自己肿成了核桃似的眼睛冰敷了一下，打算去学校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