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的时候,庄内三十二名中年与老人还有二十多名男丁代表上百户人家亲自来到了张宅、带着不少粮食、债契、甚至还未出阁的姑娘来到了张府的大门前前来“拜早年”。
得到吩咐的阿熊阿豹等人没有像往年那样对这些按照惯例前来“孝敬”的庄内百姓吆五喝六的请进库房,等待着少主的发落。反而依旧用有些出人意料的恭敬态度说道:“乡亲们这是干啥?不是已经贴过告示也传过信了么?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茅房霜。。。或者硝石一类的东西。。。”
“那东西我们实在没有门路啊、不过还是带来了一点儿,却觉得太薄了。这次也算不上什么送礼,只是无功不受禄。我们实在不好意思欠租欠债,还望。。。”一名还算年长的老人对阿豹说道。
“那你们去张家祠堂找我们少主人吧!我们少主,有些话,想在那里对你们说。”似乎想起了什么,阿豹对众人说道。
不同于后世或者以前很多有不少历史书香门第大族,以军功授田获得现有地位的大周虎翼右军第五营指挥使张世功,也就是原来的张小磊父亲一家从行伍中崛起不过一代人、发达起来也不过十余年左右。有武官官职与直接暴力在身的情况下,对宗祠之类的作用看的并不是很重。身为乡间恶少的张小磊过去也很少在祠堂那里行使什么族规,像来是看谁不顺眼上门找人就干。比起要些脸面的明清绝大多数地主豪绅可要恶劣上不少、典型的暴发户。因此,所谓祠堂,也就是比较宽敞一些没有墙壁分割、只有几根柱子的老三间改良型、两丈半见方的房宅而已。
张世功这个名字当然专门请人给起的,张小磊的父亲原名就叫张大磊、后来觉得自己这名字实在有些不够层次,才改成张世功。张世功的父亲也是出身行伍、爷爷那辈就是从北边儿逃荒要饭过来的难民。至于太爷爷究竟是哪里人、张世功自己都不太清楚,更别说张小磊了。
以前张家从没修过家谱。不过张世功为人还算诚实,或许因为不太重视什么祖宗牌位或者族谱之类,毫不讳言的在族谱中就只承认自己不知道自己太爷爷究竟是谁,并没有瞎编乱造攀龙附凤。往前只能数到安家在大周军中的张大牛还有逃荒乞讨的张大五了。总共不过寥寥几个牌位而已。
这时候祠堂内的张小磊,却郑重的跪在“祖宗牌位”前一张柔软的厚棉垫子上、心中暗道:怎么还不来?应该快了吧。当听到祠堂门外一些嘈杂之声还有老少人群的议论之声的时候,才郑重的高声叹道:“孩儿不孝、自幼以来不但不服管教荒废武艺学业、数载以来更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危害一方,犯下累累错事甚至是罪行。在此孩儿对天发誓:一定要加倍弥补和偿还自己的过往罪过,不但今年一定要免去庄内百姓的一些负担,还一定要让庄内庄外二百户千余口以上的张庄乡百姓最终过上锦衣玉食甚至是飞黄腾达的生活。。。”
此时祠堂外的人们却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张小磊则紧接着站起身来到祠堂门口的人群前郑重其事的说道:“我知道乡亲们今天为何而来,也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刚才的那些话,是我对乡亲们的忏悔与立誓。如此,就不可能把减免或者归还的东西再要过来。相反:我还有另外一些物契要赠与大家。
张小磊接着对众人说道:“田产是父亲和兄弟在沙场军功挣得,恕在下还无权变卖或转让,但有些东西我家却用不着、应该将所有权物归原主。不能做到耕者有其田,但耕者有其农具、耕者有其历法却是应该的。。。”
说罢,张小磊拿来早就准备好的不少画押过的物契亲自送到了这些人的手中:“今天没有来的麻烦帮忙转交下,我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但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还有些财物在祠堂墙边的箱子里,一共是十箱百余贯左右。应该足够增添新的镰刀、稻床、梿枷、秧马、秧船等农具了,哦,还有历法。。。”
张小磊虽然以前对一些概念不是十分明确,但这两个多月以来还是从赵管家那里明白了不少东西。
自己以前就有一个疑问:人有两条腿,东边不亮西边亮,为什么自己以前那样为祸一方、同这里的人大多是异姓且没有宗亲关系、盘剥也算极重,可为什么没有多少人逃亡呢?后来也多少明白一些:当年战乱中东南不少田地荒芜,这也让东南大周在军功授田的赏赐上拥有很多便利、张家田地即便在湖州一带都算中上不说、虽然平日里百姓被盘剥的同那民国时代的北方佃农雇农也差不多少。人均算起来每年只有两石口粮左右,但因为人口身材、气候、农具带来的劳力节约等与北方不同,相比其他很多地方还算活的下去。
而且此时代也不像民国时代那样普遍面临燃料匮乏、生态匮乏,野菜都不是哪里都能挖的境地。当然更重要的、不少地方的都有用所辖百姓去征兵的习惯。而张世功一家则牢记张大牛当年在军中多年的经验:不是同族子弟兵,不要庄内佃户从军、宁可在流民中挑选性格身材还算凑合的人凑数、重点培养和提携家丁。只有这样,战场上才能多一些保险的机会。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或许是出身贫寒的原因,张世功依靠军中的关系拥有不少新造、比较优良的铁农具,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节约水稻种植中的不少力气与繁重的劳动。损耗比较快的铁农具,还有历法,这些在旧时可是并不易得的东西,这也是旧时佃农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依附于官吏或地主等统治阶级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