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在玄地西北方,去莽苍山两千三百里。
春深,细雨落入俊来城,洗尽檐间尘灰,青石地砖清亮起来,墙缝中数朵淡粉色小花轻颤。
雨来得突然,但声势也小,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却弄不湿衣服,行人仍不紧不慢走着。
一人戴着雨笠,从深巷尽头行来,在府邸前还高的石狮子面前顿足,他视线上挑,檐上凤喙吞脊目中镶嵌的绿松石在雨里光泽流动,如同活物。檐下,门楣上小叶紫檀匾上贴金二字:“上官”。
看门的老者坐在凳上,脑袋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看着叫人忍不住打呵欠。
这俊来城中姓上官的人不少,单用上官一姓作门匾的就只有世代修行的上官家,寻常百姓不知上官家的底蕴,只从门楼推测是富贵之所,而有些身份地位的便知晓,来俊成郡王初为王时曾来上官家拜访,在府门外十丈处就下马步行。
李长安走入丈深的屋檐下,取下雨笠负于背上,对看门人说:“劳烦通禀,我找上官轻候。”
老者瞄他一眼,李长安背后微微发凉,像是被他看了个通透,老者问道:“你是?”
李长安如实说了姓名,老者随即就往府邸内走去。
不多时,上官轻候出门来迎。
“当日在浮沧江上分别后,还以为见不到长安兄了,没想不过数月便再见,幸甚!快与我进来再说。”
路上,上官轻候感慨道:“我也是前日才回上官家,险些就与长安兄错过。”
李长安问道:“当日离船后轻候兄去往何处了?”
“家姊之事长安兄也知道了。”上官轻候苦笑,“那以后我便四处寻画圣踪迹,但并无所获。家父云游在外也是为此。”
李长安心中一动:“将尊姊封于其中的莲花美人图,可否再让我一观?”
“有何不可。”这时二人已走到客室旁,上官轻候便顿住脚步,转向书房。
入书房,见到那幅莲花美人图,李长安便将心神沉入八荒刀,观其因果,只见画上一道黑线遥遥连向西方,不见尽头。
“长安兄,那日青铜船上你与画圣似乎相识,不知可否与他说上几句话?”上官轻候打断了李长安的沉吟,叹息说:“若说做错了事,十年封于画中,这惩罚比死亦不为轻了。”
李长安摇头:“抱歉,那时与我相识的并非画圣前辈真身。”
“长安兄有所不知,若修行臻至化境,世间与自身有关的诸多因果都能察觉,更休提化身经历之事了。你若见到画圣前辈真身,画圣前辈也应当是认识你的。”上官轻候眼神如同恳请。
李长安点点头:“若有那时,我会为尊姊求情。”
“多谢。”上官轻候舒了口气,“料想没错的话,长安兄来寻我也是有事相求吧。”
“哦?”李长安挑眉。
上官轻候笑了笑:“当时在青州边界还未上船时我就已看出来了。”
“不愧是轻候兄,实不相瞒……”李长安顿了顿,“此番来玄地雷州是为应诺,要寻雷州断魂岭,但人生地不熟,便找到了轻候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