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昔昭唇角轻扬,漾出讥诮笑意,胜似挑衅,“虞绍衡,你这心思,着实难猜。你四妹如今已贵为皇后,叶家只会成为你的负累,我还有何利用价值?怎么,怕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不是给了你无所出且善妒的理由了?”
虞绍衡随之笑开来,只是笑意寒凉,“我当初娶你,是利用你娘家势力稳固朝堂地位?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叶昔昭挑一挑眉,“难道不是么?”
虞绍衡缓缓直起身形,不欲分辨,眼底却已写满失望。
叶昔昭起身下地,“时候不早了,侯爷回府歇息吧。和离也罢,我死也罢,不急在这一日。”
虞绍衡转身,阔步出门,无一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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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昔昭缓步到了院中,看着苍茫雪色中,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形留下一路寂寥。
他的心,怕是比这雪夜更冷。
芷兰急匆匆出门,将狐裘披在叶昔昭肩头,“夫人……”刚一开口,已经落泪。
叶昔昭竭力忍住涌至喉间的一股腥甜,望着虞绍衡的背影,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
想到前尘事,便是心灰意冷,悔恨交加。
是她太愚钝,处处高看唐鸿笑一眼,相府大难临头时才知,唐鸿笑温润似玉的面貌下,是一颗狼子野心。
谁能想到,他是靖王的爪牙,早已存了扳倒相府的歹毒心肠。偏生她的父亲、兄长这两年仗着劳苦功高或赫赫战功,不知收敛锋芒。又因着唐鸿笑是远亲,还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举家上下从来不加防范,大事小情都不隐瞒。
由此,便有了前段日子唐鸿笑大义灭亲,上奏弹劾叶相及其膝下两子十二桩罪行。
皇上震怒,将她父兄下了大狱,下令彻查此案。
她听闻此事,气血攻心,病倒在床。想来想去,能帮相府躲过此劫的,唯有枕边人虞绍衡。可又如何开得这个口?便是他忙不迭休妻与相府撇清关系,也在情理之中。
没想到的是,虞绍衡第一时间知会她,他会全力相助,让她安心养病。
这样的大义,让她松一口气,可随之泛滥的,便是深重的愧疚。
历数五年光阴,怎么也想不出她何时对他尽过一点本分。
她心心念念的人,是如今害她父兄的刽子手。
真是天大的讽刺。活了一世,竟是个笑话。
没错,病由心生。心病往往夺人命。
到这关头才知,良人近在眼前。
只是已到这时候了,再深的悔意歉疚也不必让虞绍衡知晓。还有什么用?平白惹得他伤怀。
她想过,余生倾尽全力弥补,怎奈身子在病倒之后每况愈下,而今大限将至。
如此,便情愿被他厌弃,情愿死后被他尽快遗忘。
所以故意诋毁他的品行。
所以拒不承认唐鸿笑的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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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叶昔昭一阵剧烈的咳嗽,芷兰慌忙递过帕子,嘴里劝道:“夫人,天寒地冻的,还是回房……”语声猛地顿住。
叶昔昭看着手里那方帕子。
“夫人……”帕子上的鲜血,刺痛了芷兰的眼睛。
叶昔昭抿唇微笑,“别怕,我就要解脱了,是好事。”
“不会的,不会的……”芷兰拭了拭泪,扶着叶昔昭转回室内。
叶昔昭躺回到床上,缓了片刻,语声微弱地道:“我不知何时便走了,已给父母留了信,你记得转交。再者,日后留心观望着,相府若是打起了让我庶妹续弦的主意,你去告诉太夫人,万不可答应——相府已埋下诸多隐患,迟早会落魄,就别再拖累侯爷了。切记,此事别让侯爷知晓,太夫人是明眼人,让她老人家审时度势便是。”
芷兰闷声抽泣着,连连称是。
叶昔昭歉然微笑,“你待我最是忠心,偏偏我往日糊涂,将你打发到了这别院。是我不好,别记恨我。”
“夫人,不说这些……”芷兰竭力止住悲声,迟疑片刻,轻声问道,“夫人真的不想留话给侯爷?”
叶昔昭轻轻摇头,“没有,只管让他恨我厌我。他此生最大的错……便是娶了我……”语毕,身心俱疲,缓缓阖上眼帘。
多少错,已经无从挽回,虚度了这一生。
她多想重活一次,珍惜眼前良人,报复那衣冠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