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似是问的轻描淡写,但是跟陈义兴,说了这会儿话,却依旧摸不清陈义兴的心思,便想再试一试。
此时,陈义兴道:“赵王倒是建议臣去学宫。”
“学宫?”太后眉头微皱,学宫里倒是有不少鸿胪和名士,无一不是大陈的栋梁,只是……
太后深知,学宫和其他地方不同,那里的人,总是恪守着所谓的礼法’,绝大多数人,所效忠的都是天子。
赵王给靖王的建议,不得不说是另有所图啊。
太后眯着眼,面上却依旧带笑:“那么皇兄意下如何呢?”
陈义兴微微笑道:“这也是臣之所愿。”
太后却是叹了口气:“这既是你的愿望,哀家又能说什么,学宫十三院,你是亲王之尊,只怕那里容不下你,这学宫之中,有天人阁,你在那儿读书吧。”
陈义兴便站起来,作揖道:“谢娘娘。”
学宫有十三院,可对许多人来说,那天人阁,方才是学宫真正的核心。
那里收藏了无数的藏书,便是宫中所藏的书也不及这天人阁的一半,不只如此,能进入天人阁的人,都在学宫中是超凡的人物,即便是各院的院长,也未必有这样的资格,这些都是长老级别的人物,任何一个阁中的人若是肯走出天人阁发表一番议论,都足以震动士林。
即便是宗室子弟,想要有这样的资格,也是绝无可能的,这是太祖高皇帝立下的规矩。
不过陈义兴入天人阁,倒是容易一些,他除了身份尊贵,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誉满天下的贤王,学问精深,才高八斗。
太后似乎也不愿勉强陈义兴,凤心一动,这才做了这个决定。
只是此时,她面上变得凄婉起来:“皇兄……”
“臣在。”
太后见陈义兴拘谨有礼的样子,更是感触万千:“想当年,先帝和你都还在皇子的时候,哀家那时不过是个妃子,哀家亲见你们兄弟情深,谈天说地,那时的你,能拉着先帝滔滔不绝的说上一宿的话,可是现在,为什么却这样生疏了。哎……也不知是你变了,还是这世间变了,你年纪比先帝长许多,总是告诉先帝许多道理,先帝总是说,若是你做天子,一定是个圣君,他登基之后,虽是殚精竭力,却也不及你的万一。”
“这是礼法。”陈义兴道:“臣虽为长,却非嫡子,所以合盖先帝为君,臣依旧还是臣。”
太后摇摇头,她没有从陈义兴的面上看到旧情,现在的陈义兴,仿佛永远是个恪守臣道的贤王,身上……少了那么点人间烟火气。
看上去他与世无争,却又高深莫测,总是那么的让人琢磨不透。
太后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一种莫名的疲惫感油然而生,手轻轻按了按额头缓解卷意,旋即她朝着陈义兴,淡笑道:“那么,你去吧,在京师好生住着,这里……终究是你的家。”
陈义兴便深深地向太后行了礼:“臣……告退。”
他返身,即便他知道,或许说几句亲人之间的话,可能会慰藉得了这个弟媳一二,可他面上一直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样子,旋身而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目送着陈义兴远去,太后只是一笑,笑中带着苦涩,神色凄婉万分:“现在哀家身边的人,都没有了人味,真是可叹啊。”
张敬佝偻着身子,连忙问道:“娘娘是不是担心靖王殿下与赵王……”
“不会的。”太后摇了摇头,正色道:“他不会害哀家的,固然哀家知道他血已冷了,性情也凉薄了,决口不再提和先帝之间的情义,可是哀家就是知道,他即便不与赵王为敌,也绝不会害哀家的。”
虽是说得如此肯定,可太后的面上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丝愁容。
这世上,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烦恼了,好像永无休止似的,总能纠缠得你透不过气来。
“娘娘,殿下,只怕也差不多进京了。”张敬见状,低声道。
张敬知道,每次太后娘娘不开心的时候,若是提及到皇子殿下,总能令太后的心情爽朗起来。
果然,方才还一脸愁容的太后,只霎时间,秀眉便微微舒展开来了,那眼眸里,也多了些许鲜活,面色也是愉悦了许多,若有所思地道:“可有消息了吗?”
张敬便道:“奴婢没有刻意去打探,怕引起人的怀疑,不过奴婢想,若是殿下入了京,肯定要去学宫里点卯。”
“你啊,真是谨慎得过了份。”太后嫣然一笑,像是嗔怒,可张敬却知道,太后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他忙道:“但凡牵涉到了皇子殿下,奴婢敢不谨慎?”
太后的心情像是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脸上微微地多了点达入眼底的笑意,道:“哎,哀家真想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瞧他一眼也好,一想到他或许已经离哀家如此之近了,哀家就感觉心又活过来了,可是这道宫墙将哀家与他隔开,虽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一般,哀家想到这个,就锥心之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