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些难民已经丢失了大部分的行李,连吃饭都成了个大问题,为了争夺仅存的,能让大家暂时活下去的资源,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就算是被桑贾尔派来控制难民的古拉姆战士,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些难民为了争夺口食物而自相残杀。
而且在这些来自钦察草原,从小就接受极其残酷的军事化训练的奴隶战士们看来,为了生存而自相残杀并没有什么不妥。
大概察觉到了上桃花石军大营的异动(都嗷嗷叫了,再察觉不到就是聋子了),所以压阵的古拉姆战士,还随行的阿訇,都行动起来,将能够拿起武器的难民组织起来,强迫他们列出一排排的横阵,在阿赖山谷外面列出了十几阵。
列阵完毕后,所有的人又在阿訇们的指挥下集体面向麦加的方向跪下,开始进行战前的祷告。
赵忠顺先放下了望远筒,扫了眼大教化团的大教谕章援,叹道:“大教谕,他们的教派倒是挺能凝聚人心的,几十万百姓跟从至此,还能列阵而战,咱们的释道儒三教可不如人家。”
章援点了点头,“他们的确是有可取之处啊!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本官也看了他们的《古兰经》译本,还找了能说汉语的阿訇求教,发现他们的道理和咱们的理学和《天理说》是由异曲同工之处的。他们的主,就是我们的天理……只不过他们有个先知,可以直接从主那里得到真理,而我们只有圣人,必须以理性推理而求得天理所蕴含的真理。如果没有《实证论》和《理性论》辅助,我们的天理也许还不如他们的主。”
东西方的哲学,其实是有互动和共通之处的,因此可以互相交流,互相促进。中国由于历史上远离其他主要文明,所以就很难从别的文明吸取足够多的思想养分,直到近现代。再加上蒙古大屠杀造成的文明衰退,使得儒学在宋朝后就出现了大停滞。
而宋朝则是儒学的最高峰,产生了程颐、朱熹、陆九渊这样圣人级大儒。章援虽然不如他们,但是比起后来死脑筋的清儒,不知道要强多少的——清儒的最高峰就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但他们根本不知道中学之体也可以从西学之体中吸取养分的,实际上也没真正搞清楚“体”是什么东西?所以才一边说中学为体,一边大量引入西学之体,结果造成了中学的总崩盘。
而思想活跃的章援,在吸收了《天理说》、《实证论》和《理性论》的养分之后,现在又开始从天方教的哲学思想中吸取精华了。
许多年后,章援也成为了儒家天理学派的大宗师和圣人,成为了西域天理教的开创者之一。
这时赵忠顺嘿了一声:“就算他们道理有可取之处,他们的兵法一定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的……大教谕,我看差不多了,可以上牦牛阵了吗?”
驱赶牛群冲阵冲营的战术是蒙古高原那一带的游牧民族常用的损招,后来成吉思汗的蒙古jūn_duì尤其善于此种战法。党项人是半游牧的,虽然不怎么玩奔牛阵,但是人家也会这个。而且在马政率部通过青海路的时候,又得到了许多适应高原环境的牦牛,养成了牛群,现在都被带到了高原之上。现在由善于放牧的河西辅兵或黄头回鹘的牧兵驱赶着,已经上了战场……
在牧兵的驱赶下,牦牛开始奔跑,先是缓缓的奔跑,然后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则是受惊的狂突。一万多头牦牛在开阔的山谷中飞奔起来,仿佛是从天际冲下的洪水,滔滔而来,根本不可阻挡。
如果它们冲击的对象是训练有素的步兵,虽然有会被奔腾而来的牛群冲个七零八落。但终究还是可以抵挡住的,毕竟有十万人,列了十几阵,哪能被一万多头牛给踏平了?如果有什么引火之物或是火器,甚至可以把牛群惊吓回去。
可是阿斯兰汗和桑贾尔用来消耗宋军气力的乌合,却根本没有承受牛群冲击踩踏的勇气。还没有等到牦牛们哞哞叫着冲上来,摆在第一排的武装难民就已经开始溃退了。连日的逃亡和被宋军骑兵的尾衔追击,士气早就低落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上了葱岭大山,无路可逃,早就崩溃了。现在看见了如洪水一样涌来的牛群,除了崩溃,还能怎么办呢?
上万人同时转身,连督阵的古拉姆战士也不例外,一边发出惊恐的呼喊,一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飞奔,也形成了一道“洪峰”,扑向了身后几百步外的第二阵武装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