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洛阳陈江,见过大官人。”
青年行了个揖拜大礼,自报了家门。并没有下跪叩头,也没有管武好文叫“大人”。
“你是洛阳人?”武好文问,“洛阳哪里?”
“白波镇。”
“怎生到了此地?”
“唉……”名叫陈江的青年一听这问题,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下来了,“还不是叫白波武扒皮给害的!”
“武扒皮!?”武好文一愣,心说:坏人居然是姓武的,难不成是自家的亲戚?
“是白波义门武家的人?”
“狗屁义门!”青年气愤地说,“压根就是不仁不义之门,今年洛阳的春麦分明歉收,他们武家却勾结奸商打压粮价,让俺们这等租地的佃户还不了阎王账的息钱,只好卖身为奴。”
原来这位陈佃农是被武诚举武扒皮给坑到爪哇国去了……
“到界河做工也不错,”武好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安慰道,“便是给人做仆童,一年下来也能攒下不少钱的,比在洛阳种地好多了。”
宋朝的“卖身为奴”大多是指“签约奴”,一般就是三年五载到头。而且做“签约奴”也不等于没有一文钱的收入了。雇主为了鼓励奴工干活,多少会发点例钱、赏钱,还会包吃包住。如果在界河商市、京东商市这种地方打工,年收入肯定超过种地。
如果三年五载后能留在界河商市打工,那可就是算跳出苦海了……现在的界河商市可是个很容易就能赚到钱的地方,比在洛阳种地强了不知多少倍。
种地可是一门生意!自负盈亏,没有任何保障的。对于连基本的生产资料(土地、耕牛)都没有,需要去租借,同时也没有任何本钱,需要借高利贷的佃户而言,种地肯定是门亏本生意。唯一的意义,就是为自己和家人赚口苦饭,一日两餐,忙时吃干,闲时喝稀,不饿死而已。
“唉,”陈江叹了口气,“要是留在界河商市,小的也欢喜了……一家人都管吃管住的,哪怕没有例钱,俺们也心甘情愿。
可那武扒皮良心给狗吃了,竟然把咱们这些乡亲都坑去劳什子爪哇国了……再过几日就要上船出海了!”
说到这里,陈江忽然两腿一软给武好文跪下了,朝他拜了拜,“大官人行行好吧,让俺一家留在大宋,便是给大官人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原来是我哥哥坑了你……
武好文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不过他也无能为力——想给他做牛做马的人太多了!一路帅司啊!还那么年轻,将来铁定要当宰执的……宰执家的“牛马”也是牛马界的精英,不知道多少人要去巴结呢!
他叹了口气,便没有再理会陈江,就往宣抚司堡垒走去,被守门的小吏一路引到了武好古的公厅当中。
“二哥儿,你可来了。”武好古起身跟弟弟见了礼之后,笑吟吟的就道:“有桩升官发财的好事儿。”
升官发财?武好文没有什么兴趣——升官发财对他而言太容易了,一点没有成就感了。
武好古不知道弟弟的心思,继续笑着说:“咱们大宋如今可是威名远播了!东洋、南洋、西洋、天竺诸国,都视我朝为天朝上国,称官家为四海之主……这可是汉唐所未有的盛况啊!”
“是吗?”武好文心道:人家没有管官家叫“赵扒皮”吧?
武好古笑道:“不如咱们兄弟一起促成一次万国来朝的盛典,叫海外的番邦岛国都派使臣来开封府,向官家朝贡称臣!”
“万国来朝!?”武好文皱着眉头,“怕是要花费不少吧?”
中原王朝有点喜欢搞凯子外交,薄来厚往。往往是赢了面子,亏了里子。
“花钱怕什么?”武好古一笑,“这可是扬国威于海外啊……如果能趁机和各国进一步发展交往,设立常驻时节,对于通商可大有好处,花出去的钱还怕赚不回来?二哥儿,我在界河走不开,你能替我上一趟京,去和官家说说这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