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的谢祯没有回谢家主宅,他直接去了新买的宅子。这处宅子曾经是薛家的老宅子。
百年簪缨之家,曾经多么繁荣富贵,去年这个时候,薛家的宅子还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热闹得很。此刻,偌大的宅子却显得十分冷清,夜色中只有一对大红灯笼挂在门口,一对冰冷冷的石狮子蹲在门前,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前方。
往日有多热闹,此刻就有多冷清。
宅子的确是好宅子,但因为刚死了几十条人命,这儿就成了大家既羡慕又忌讳的地方。谢祯看着黑乎乎的宅子邪笑,他恶作剧地想,要是明日他下帖请人过来喝酒,最后能有多少人来?即使来的人,脸上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宅子买下来后,他可装都没有装,只是让下人简单打扫一下就入住了。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有的院子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所以新年之中,喜庆绝对和他沾不上边。
谢家是武将出身,谢祯为人本来更邪气。所以谢家人,别说谢祯,就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来,在死了人的老宅子里也不会害怕。恶鬼?只怕是平日中做多了坏事才那么害怕吧!常言说,不做亏心事,夜半三更不怕鬼敲门。
要是真的有恶鬼才好了,他可以先痛揍恶鬼一顿,然后逼着恶鬼将薛家人从地狱中拖出来,他再将薛家人挫骨扬灰,让薛家人连地狱都待不了,彻灰飞烟灭。
无趣!谢祯瞥了前方院子一眼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他得再找个地方喝酒去。
不知为何,看到霍久岑和林景行去了后院,他心里就特别不痛快。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就是单纯的不痛快。
一身酒气的他更不想回老宅子去,府里长辈,包括兄弟都会揪着他教训,更没意思。他喜欢喝酒,碍着谁呢?
谢祯叛逆期没有过,想到哪里,他就按照心意去做。
新年之中,大街上很少有铺子开门做生意,连醉风楼都关门过节了。他好不容易敲开一家勉强算是熟悉的小酒肆,在掌柜惊恐的目光下,邪笑用手指敲着桌子,“给爷三坛酒。”
掌柜认识他,即使心里不愿意做谢家二公子这个煞神的生意,他却不敢真的拒绝。酒是现成的,立刻送上去,掌柜还特意让家里娘子给谢祯上了一点儿熟食作为下酒菜。
谢祯一个人自斟自饮,掌柜站在柜台后面战战兢兢,双腿发软。家里人早就被掌柜打发去了后面。万一谢二公子发疯的话,他一个人吃亏也就罢了。绝对不能让家里人也跟着他一起被谢疯子虐待。
谢祯只是单纯心情不好,说实在话,这次心情低落来得毫无征兆,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酒喝得很慢,像品茶一样,掌柜友情送的下酒菜,他一口也没碰。
掌柜看了他一眼,再偷看他一眼,当他第三次和谢祯邪恶的视线对上时,再也不敢抬头偷看了。
谢祯直到天色彻底黑了,大街上几乎没有人的时候,才喝光三坛酒,然后踉踉跄跄离开了小酒肆。
掌柜见他出门消失在夜色中,软一软,顿时跌坐在地,眼泪汪汪盯着桌子上一张十两的银票。天啦,平安活下来了,真不容易呀!
谢祯眼神迷离,心里却很明白,他没醉,活得比谁都明白。当他靠近宅子的时候,忽然发现一簇火光,其中还夹杂着女人低低地哭泣声。
女鬼?!谢祯邪笑,来的正好,他正愁太闲,没事可做了。
他悄无声息藏在黑暗之中慢慢像火光靠近。
女人哭声越来越清晰,“大哥、二哥、娘,我好想你们呀,呜呜呜.......”
女子在夜色之中带着帷帽,哭得十分伤心,“我们都错了,要是可以选择,我一定会阻止你们,我们一家人好好活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别争,他们愿意抢,愿意争,让他们争好了。我后悔了,悔了.......如果能换回你们的性命,我宁愿和你们一起脱离薛家,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生活。你们走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你们知道我现得像什么吗?你们以前宠着的女儿、妹妹,如今活着还不如死去了。只是我懦弱,竟然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小姐,声音小一点儿,赶紧给夫人、公子、少夫人她们烧了纸钱离开,省得被人发现了。”一个婆子四处张望后压低声音催促。
跪在地上的人呜呜地哭,“你们如果泉下有知,把我也带走吧。呜呜呜......”
她似乎心有顾忌,不敢一堆的烧纸钱,而是一张一张地投入火堆中,因此火焰并不大,又是在巷子最深处,别人果然难发现。
冬季的西北风呼呼的刮着,中间夹杂着雪花,地上的纸钱烧尽的灰在寒风中打了圈,飘散在四处。
“小姐,回去吧。”又一个丫头过去催促。
“回去?家没有了。我们从京城逃出来,又躲到哪里去?”女子低低地哭泣,“什么都没有了,天大地大,居然连我容身的地方都没有,如果连累大师被人发现,我们......”
她哭得声音不大,却哭出了撕心裂肺的味道。
“想死还不简单。”谢祯冷笑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知道面前是谁后,他也不用掩盖自己的气息了。
“谁?”婆子和丫头当在了地上跪着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