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自己快成你小弟了。”徐清倚着门口似笑非笑地盯着严臻。

严臻尴尬地挠挠头，刚才自己似乎吹牛吹得有些过头了，不是！应该是得意忘形了，竟是被当事人抓了个现行。

我去！太丢人了！

徐清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轻笑道：“加你机组，跟你来说下。没啥事，我就去后面了。”

“徐哥，有位子不？要是挤得话，可以做里面。”这时候的严臻那态度别提多恭敬了，跟之前吹嘘的前辈形象相差甚远。

严臻说的坐里面是指坐驾驶舱，反正这次是两人制机组，观察员的位子是空下来的。有时候飞行员加机组没位子的话，就会坐到驾驶舱内，这种情况倒是相当常见的。

徐清摇摇头：“公司给我们预留了位子，我还是坐后面吧，你们忙吧，我先撤了。”

徐清很干脆地拒绝了严臻的邀请。开玩笑，驾驶舱内各种无线电的声音吵得很，他闲得慌来这边坐。打了声招呼，就径直离开了驾驶舱。

徐清离开之后，副驾驶开了前舱的监控，等到徐清再次出现在监控中的时候，副驾驶神情激动起来：“是真人？活的？”

“对啊！活的！”严臻按下监控按钮，关闭了监控画面，脑子里还是刚才徐清出现的画面。要不是声音还是有些辨识度，他几乎都认不出徐清了。

不像张骐骏那种只从视频媒体中听到的声音，严臻是真正面对面跟徐清交谈过的，对于声调音色更加敏感，这才能在短时间内分辨出来。

不过，徐清这小子的外表和气质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光从外在不是至亲，真的难以辨别。

“签名呢？机长你能帮我要个签名吗？就签在这个上面。”副驾驶说着竟然从飞行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还有签字笔：“我看到加机组的是徐清，赶紧把另一件衬衫洗了烘干，还去买了跟签字笔，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副驾驶现在的状态就跟追星一模一样。

“要签名是吧？”严臻一咧嘴，脸色陡然一冷：“自己要去。”

徐清拎着过夜包和飞行箱进了客舱，快速将行李放到架子上，找了个空位坐下。乘务组似乎特意给徐清留了位子，第一排右侧的def三个连着位子都是空着的，前面两排其余的位子都被乘务组给占满了。

徐清独占一排，倒是乐得清闲。

客舱的温度调得有些冷，徐清要了个毛毯就继续睡觉去了，刚才中途被吵醒了，现在正好补补觉。

徐清的睡眠质量一直可以的，将毛毯裹住肚子后倒头就睡。

飞机并没有按照原计划起飞，在所有人登机结束后还是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具体原因还是航路天气原因。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似乎航路天气不仅没有好转，甚至还有些恶化，以致于过了小半天，航路流控还在持续。

徐清对此并不知晓，一个人睡得香得很。

还好，等延误时间到了之后没有加大流控，飞机还是在流控之后准时起飞了。

在w市本场附近倒是没有危险天气，真正得危险天气还是集中在航路之上。在经历起飞后半个多小时的安逸之后，严臻终于看到了造成大规模延误的航路天气的真身了。

那是一团绵延近百海里的庞大危险天气，是由足足三个巨型积雨云组成的危险天气团。这还仅仅只是危险天气的主体，由其中伸展出来雨区和颠簸区范围却是更加广阔。就算只是避开危险天气的本体，也要绕飞超过百海里，而且一味绕飞说不得天气继续发展，导致越绕越远，最后极端情况下可能引发燃油不够的情况。

其实对本次航班，蓝天航空的那边已经给了相当多的额外油，但是怕是公司那边都没想到危险天气的范围会有这么大。

即便是时间已在傍晚，但是在高空，光线还算是充足，不过就是因为光线足够，才能看见如山如岳的积云。积云层层叠叠，似乎根本找不到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

“机长，咱们怎么绕？”面对这么大范围的危险天气，副驾驶有些无措，想要一点儿不沾危险天气地绕飞，基本是不可能的。

严臻抠着下巴的胡渣，脑子里也是乱作一团，这团危险天气太大了，大到很难真正绕过去。

现在他们离危险天气的主体还有些距离，然而即便如此已经能感受到持续性的颠簸，必须有所决断了。

严臻开始调整气象雷达的角度和增益，试图找出一个相对不那么强烈的天气所在，以求可以横穿。

严臻调整着气象雷达终于在庞大的天气群中找到了一条看起来相对好走一些的路径，只是这条路径上星星点点地布满了粉红色的颠簸区显示，这让副驾驶还是有些担忧。

“我先问一下其它飞机怎么走的看看。”严臻跟副驾驶沟通道。

严臻：“管制你好，蓝天834x，前面的天气前机都是怎么绕飞的啊！”

“蓝天834x，大部分飞机是飞的航向065，保持航向飞大约三十海里之后就可以右转了。”管制回答道。

严臻看了眼管制指出的路线，基本和自己规划的路线差不多，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副驾驶目光所及，前方的积云拢聚在一起，一层压着一层，至少光从目视上来看，是没有一块真正干净的地方的，必须要穿云了。

穿云对一个飞行员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儿，然而眼前的几块危险天气主体之中就算是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依旧时不时闪烁着骇人的电光。

那些天气主体中存在着闪电！

如果眼前这些存在闪电的天气连作一团，严臻现在马上掉头返航，左右望去积云形成天气根本望不到边际，仿若长城一般，至少在视觉效果上是相当震撼的。

唯一庆幸的是有着闪电现象的天气团只是有寥寥数个，距离之间相对较远，之所以形成如同城墙一般的云堤，主要还是数个雷暴云之间延伸出来，然后聚合在一起。

这些雷暴云的延伸部分虽说依旧有厚重的云层，但是其中没有主体天气那般危险，也没有闪电的存在，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些雷暴云的延伸部分就是他们穿过的缝隙所在。

即便是从气象雷达，亦或是从目视，还是从前机轨迹上来看，严臻所规划的路径从现在来看是安全的。从tcas上来看，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一架同高度的飞机在他们前方实施穿越天气的行动，而且到目前为止，无线电中没有异常的报告。不过，危险天气瞬息变化，谁知道下一刻这些还安全的区域会不会变得危险起来。

其实就算是显示这条路径是暂时安全的，严臻心里着实没有底气，光是那黑云压城城欲摧的令人几乎窒息的感觉就让他很不舒服。

“管制，星飞834x，你看可以上到高高度吗？”严臻忍不住还是问了下管制。

若是能上到高高度，说不得能够直接能从天气的上面绕过去，至少比一头扎进积云要看起来操作安全性上要稳妥一些。

而且只是上一点儿高度还不够，前方云层的垂直发展已经相当之高，光是上一点儿高度并不解决问题。

“星飞834x，你需要上多高？”管制询问道。

严臻：“10100米可以吗？”

现在飞机的高度是在7800米，着实算不得什么高高度，光是从目视上来看，高度上到10100米，严臻才有把握能飞越天气。

这时候的副驾驶也屏住呼吸，从他内心中来看，也不愿进入那片云区，若是能从云层上方绕过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副驾驶对此并无把握，前机跟他们同航路，要是能上高高度，他们为啥不能就硬着头皮穿云呢？人家又不是傻子！

“星飞834x，高高度不可用，最高就9800米了，你看要上9800吗？”副驾驶的期望在短短两秒之后就被无情击碎。

“9800米？”副驾驶咀嚼着这个高度，对此他没什么把握，不知道9800米能不够越过去。

严臻沉默了片刻，心里早就是骂开了：“之前有9800米过去的吗？”

“二十分钟之前有一架9800米过去的，报告有严重的积冰和中度以上的颠簸。”管制回答道。

“二十分钟的话，那现在估计情况更加严重了。”严臻嘴里嘀咕道。

其实现在云层分布也比较奇怪，现在飞机上面有一层浓厚的层云，严臻是看不到太阳的，至少说明头上那层云应该挺厚的。关键是下面也是满天云，也就是说，现在飞机是夹在两层云之间。

要上就上高点，要是上个半高不高的位置，正好陷入满天云中，岂不是比现在还尴尬？

“算了，算了，我就保持现在的高度！”想及此处，严臻干脆放弃了上高度的想法。等会儿上高度还出不了云，在高高度的速度裕度还要小一点儿，到时候一旦遇到强烈的颠簸，还不好操作呢！

既然下定决心穿云了，严臻通知了一下客舱即将进入颠簸区，让她们尽快结束或者暂停手上的工作，广播乘客系好安全带，迅速检查一下乘客的安全带情况。

现在虽说还有些持续性的颠簸，不过都是比较轻微的，目视观察中离进云还有点儿距离，还有些时间让乘务员检查一下乘客的安全带。

有些乘客的安全意识是真的不行，光一个广播，他可能根本不以为然，但是要是出问题了，还是机组负责任。

严臻也知道就算没进云，说不得就出现个猛烈的颠簸，所以他特意提醒乘务组快速扫一下乘客系安全带的情况就行，不用一个个仔细检查，这样太消耗时间了。

按照机长的指示，乘务长进行旅客广播，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两个乘务员分别自前舱和后舱交叉而过，分别检查一遍乘客系安全带的情况。

为了引起乘客的足够注意力，乘务长坐旅客广播重复了三次。有没有引起乘客注意不知道，但是倒是把睡得正香的徐清给吵醒了。

本来进入颠簸区后，一些持续性的轻微颠簸就让徐清微微有些醒转过来。不过，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算是真正醒了，现在被广播一刺激，仅有的一点儿瞌睡虫也都没了。

驾驶舱中，严臻和副驾驶调整好座椅，将椅背调直，系好肩带和裆带。

跟普通乘客的安全带不一样的是，飞行员的安全带是五点式的，而普通乘客的安全带是两点式的。飞行员多出的就是肩带还有一根从裆部穿过的带子，五条安全带能将飞行员紧紧地固定在座椅之上。

严臻和副驾驶也已经意识到一会儿怕是要好些折腾了，先把安全措施做好才行。

“客舱应该好了吧。”严臻嘟囔了一句：“让她们快些，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严臻刚刚调整好座椅，从飞机风挡上来看，飞机已经开始穿过一些孤立的小云团。离天气越近，云层越发厚实，本就接近傍晚，不算强烈的阳光被云层遮挡之下，严臻二人所及的视线已经逐渐转暗。

严臻所选的路径是如山峦般的云峰中凹陷进去的一块，飞机钻入其中犹如进入了时空隧道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科幻感。

客舱如严臻所想，两个乘务员一头一尾，交叉检查，的确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时候的徐清伸着懒腰，耳边还回荡着乘务长提醒系好安全带的广播。他的习惯是只要飞机开始滑行了，安全带是一直系着的，直到飞机落地到位。

“有颠簸？”徐清刚刚从前舱往后检查的神色匆匆的乘务员，脑袋往后转了下，发现从后舱还有一个乘务员往前检查，看起来检查的速度很快。

“看上去一会儿怕是颠簸要挺强啊！”徐清倒是没啥担心，他什么场面没见过，颠簸而已。

不慌不忙地叠着毛毯，盖着时间长了，还有些热呢。

耳边乘务员确认安全带的声音越来越近，徐清依旧是有条不紊地收拾毛毯。就在徐清甚至能听到乘务员靠近而来的脚步声时，徐清身子猛地往上飞起，但是由于安全带的制约，身子只是有微微地失重感，却没有真正地离开座椅，然而毛毯却是往上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