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难吃的饭食,供应一次就够砸招牌的了,赵三娘居然一个月里让做上三回,自家铺子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赵四娘兴办这家百味堂的初衷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想为自家挣名声。如今倒好,怕是名声也能赚到一些,只不过是“臭名”而已。
有个这么会扯后腿的二姐,真的是够了!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其实,赵四娘这么想就有些冤枉赵三娘了。赵三娘是性急不错,但她并不鲁莽,她这样做之前也是经过一番思考的。
像赵四娘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自然很少会“贵脚踏贱地”。百味堂她都很少去,棚户区就更不用提了。来这儿也快半年了,她就只去过一回棚户区,且只是在外围望了望,根本就没有走进去瞧。故而,她是不会知道每年夏秋两季那儿都有不少人死于疟疾。这会儿天气虽然凉了下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赵三娘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会这么频繁地安排大伙儿吃社饭。
理解不了赵三娘苦心的赵四娘立刻就想撂挑子回家,再不想插手管这桩“吃力不讨好”的烦心事。
不过,这会儿她见赵三娘傲娇地撇过脸去,始终不肯搭理程昱,让人家好生尴尬。出于对程昱的“关心”,她便代为回答道:“我师父是这么说的,至于灵不灵,我就不知道了。”
百味堂每天就做早午两市,此时才结束完早市不久,按理来说,铺子里应该没什么人了。但百味堂情况特殊,作为一家爱心食堂,很多客人抱着“先到先得”的信念,早早就来到铺子门口排队候着午市了。因此,这会儿铺子门口已经聚了好些人。
赵四娘见状忽然灵机一动,忙提起精神,继续上面的话题讲了下去:“想当年。我师父的家乡先是三年大旱,大旱过后又是大涝。等大涝过去的时候,他们村就只剩下了一半的人口。剩下的人虽然失去了好多亲人,但想着大灾总算是过去了。心里还是很庆幸的。谁知道这还不算完,村子里又有很多人害了打摆子的症候。虽不是每个人都有事儿,但每家每户总有一两个人犯这毛病,渐渐地死的人也多了起来。
“当时我师父他爷也得了这个症候,就在他觉得自个儿快不行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梦里头,他祖爷爷怪他爷好几年没祭拜土地爷,让土地爷以为他家不把他当神仙,心中一气恼就不肯保佑他家了,他家这才会连年来三灾八难的。
“那年头又是大旱又是大涝的,人都没口吃食,谁家还顾得上祭拜土地爷呀?我师父他家自然也顾不上。不过他祖爷爷都托梦来了,他爷不敢耽搁,忙让他奶去左邻右舍借东西回来做社饭。原来他们那儿的规矩,祭拜土地爷得用社饭。虽说按他们那儿祖传的方子做出来的社饭不太好吃。可土地爷就好那一口,也无法可想。
“他奶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做出碗社饭来祭了神,他爷也到了弥留之际。为了不让他爷做个饿死鬼,他奶就把那碗饭喂给了他爷吃。喂完了饭,他奶就把家里所有人都叫了过来,打算一家人围在一起送他爷最后一程。可等啊等,等到第二天早上他爷都没闭眼,到了中午人甚至清醒过来了。又过了一天,他爷就好全了。他们村的人听说后就有样学样,纷纷祭起土地神来。然后把社饭给病人吃。还真别说,就这法子,差不多把所有病人的命都救了回来。
“往后我师父他们那儿的人就懂了,害了打摆子的症候要吃社饭来治。几乎百试百灵。这法子是有用的,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后来有个很有名望的大夫听说后,特地来看了他们村的社饭。仔细琢磨一番后,大夫总结说这里面加了黄花蒿,正是有了它,才能治好了打摆子。原来呀。黄花蒿是一味医治打摆子的奇药。”
赵四娘一口气编完了这么大段的故事,只觉得口干舌燥,接过阿弦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喉咙后,又道:“当然了,这只是我从我师父那儿听来的传闻,灵不灵的,我还真不敢打包票。毕竟我还不曾见过打摆子的病人,没法子让他吃了看效果。不过我这一身做菜的手艺都是我师父教的,他老人家说的话咱家人都是很相信的。所以,我二姐才会让乡亲们每个月吃上三次社饭,想借此使大伙儿免受打摆子之苦。”
程昱曾在梧桐街上的铺子里工作过好几个月,自然曾听东家老爷吹嘘过,说他闺女的一身本事都是由一位来自宁国的师父所授,而他家能买得起那么多铺面也是靠了那位师父。因而,程昱也很相信赵四娘那位师父的能耐,既然他说黄花蒿能治疟疾,那就必然是能够治的。这会儿他想到先前自作主张,不往社饭里加黄花蒿,无异于是浪费了一大盆良药,顿感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