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讲讲之前的事情吧。”他说。
余栖枝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但碍着妹妹的关系,不情愿的回答他:“没什么好说的,遇见你之前,我过的幸福极了。”
林秦甚至弯起了chún角:“是吗?”
无耻到仿佛余栖枝的讽刺是一种赞美似的。
余栖枝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她打算离开,却被林秦扣住了手腕——她的神情像是按捺自己不要拿红酒杯爆对方的脑袋一样生气。
林秦只当没看到。
他亲了亲她的手背。
又重复了一遍:“我可真喜欢你。”
余栖枝:“”
她的表情像是被毒蛇亲吻了一样,充满了厌恶和想要赶紧离开的强烈意愿,林秦一时有些失笑。
他在余栖枝即将爆发之前松开手,目送着她气急的登登登下楼。
她的反应可爱到,以至于他之后想起来都会情不自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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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秦再一次在梦里梦见了她。
她还是那么漂亮,穿着白色的无袖连衣裙坐在钢琴前,领口处是层层叠叠复杂的蕾丝,点缀着少许的珍珠,修长白皙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
他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
——那场景是梦里都没有过的奢侈。
他刚想叫住她,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抱她,去亲她,不再教她从身边消失不见。
可一转眼,她又出现在第一次见面时的庭院里了。
她捧着果汁杯,在长辈的招呼声中回过头来。
盘旋在秋千上翠青色的藤蔓映衬着她白皙似雪的肤色,眉眼亦是如画的标致昳丽。
她抬眼朝他一瞥。
那眼神极浅极温柔,似化不开的月光。
她总是这样,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但林秦觉得,她唯有对着他那个兄长的时候,说话最是和气,也最是动人。
只有那个时候,她才不像是个十全十美的从画儿下走出来的纸人。
倒像是个有脾气、有感情的人。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恨不得将她关起来。
打个巨大的笼子,将她关起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能见到。
他笃信她与他本性一致,她是如此的了解他,也是如此的和他相似——两人都是异类,都是在披着一张完美无缺的人皮度日。
可她死了。
他抱着她冰冷的尸体的时候,才幡然醒悟。
他以为她和他一样,都是异类,在那张温柔的表皮下,是伪善恶劣的本性。
可直到最后他才晓得,她当真是这么温柔的人。
他用尽手段让她成为他的恋人,自此之后她也就再没对他笑过,也再没有那么和气又温柔的说过话。
她总是冷冰冰的、漂亮的面孔上没有一点半点的感情。
到最后甚至彻底的被他和许霖枳这两个畜.生bī疯,求他杀了她给个解脱。
多奇怪。
旁人的爱就算得不到回应,也能使被爱着的那个人感到快乐,为的是世上有这么一个人爱着你,可他的爱却只能让她痛苦不堪、备受折磨。
余栖枝的表情总能让他想起她。
她也同样是这么冷冰冰的、又带着厌恶的看着他。
没闹翻之前,她也同样是这么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说这话,调子都和余栖枝一样,柔软的像是羽毛在心口搔动。
所以林秦最讨厌见到余栖枝摆出一副温柔的面孔来冲他笑。
——这总能让他想到不愉快的往事。
被她厌恶着、被她骂着倒不让林秦生气。
反而是她笑起来的时候,林秦才愈发觉得恼火。
他自以为她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对待他那些见不得天日的恶癖居然也能温柔又包容的宽容以待、或视而不见。
可他却一点都不了解,他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林秦从噩梦中缓慢的苏醒过来。
他尤带着怅然的看向了身边的人。
他握住了少女白皙的手指,在她娇嫩的掌心里轻轻的落下一吻。
余栖枝安静的看着他。
她浅褐色的眸子天生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温柔,望着人的时候,倒像是掉进了融化至半的焦糖里。
她是这么的、这么的像那个人。
不止是从容貌里,就连神态表情也是如此的相像。
这让他神情更加的恍惚了起来。
林秦叫了那个人的名字。
余栖枝没有应。
她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望着他,看得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掉下泪来——
可他没有,不止没有,就连他那副冷静又平淡的神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过。
他握住了她的手指,亲吻着她的指尖。
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着刚出生的婴孩,亦或是珍贵脆弱至极的瓷器。
“是你吗?”他问她。
林秦茫然的望着那张漂亮至极的面孔,“你愿意回来看我了吗”
他又说:“我今天真高兴以往,就连在梦里,你都不愿意见我一面。”
见你做什么。
就像她回答许霖枳的话。
还不够恶心吗?
一个两个都想要补偿,都想要她回到身边。
可人活着的时候就是被你们bī疯的,何苦死了还要受这份屈辱。
“你代她借尸还魂复仇,这份屈辱她就能少受。”
系统说:“她安安心心的投胎去了,但你呢,你高兴吗?”
余栖枝茫然道:“我不知道。”
她怅然了好一会。
心里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是我的工作,我当然要好好完成。”
她说:“看着这群人折腾来折腾去,就当是看场电视剧。”
可偏偏就是这场电视剧。
勾起了她心里不愉快的回忆。
怅然了一会也就过去了,余栖枝照样是那个高高兴兴的余栖枝。
但难得系统这么真情流露,她要是不借此戏jīng一番,都对不起系统递来的好机会。
她说:“我不高兴又能怎么样?”
系统沉默了老半天。
然后它在余栖枝脑子里放起了鬼畜音乐。
余栖枝:“够了。”
她认为这货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系统声音平板无波:“我以为这很符合你的内心世界。”
余栖枝:“你是不是又骂我戏jīng。”
系统表示这是一种赞美。
余栖枝表示你他.妈少放pì。
她陪系统聊了多久的天,林秦就这么望了她多久。
余栖枝都觉得快被他盯毛了,实在是不能了解神经病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尽管系统乘机表示她离神经病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就在她无可奈何的打算闭起眼睛无视眼前的人的时候。
林秦突然开口了,他安静的看了她好一会。
从她白皙的稍带红晕的脸颊,到散落在枕头上漆黑的发,还有实在无可挑剔的面孔。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突然说道。
余栖枝冷静的看了他好一会,“你疯了吗?”
他不置可否。
林秦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红色丝绒的小盒子。
安静的垂下眼睑,将它打开,月光映衬着钻石,在微暗的室内闪烁出光芒来。
他半跪下来,望着面前的少女。
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少女沉默了良久。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她。
大抵是因为角度的关系。
使得那张面孔既是相像,又不像。
他既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人在庭院中转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的模样。
又想起余栖枝冷淡的对视着他,说‘您这样的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活该’时候的场景。
逐渐的,两张面孔竟是在眼中慢慢的重合起来了。
这使得他有些略微的惆怅。
他听见她问他:“如果我说不,那你会中断我妹妹的治疗吗?”
“当然。”林秦想也没想的回答。
他既没有愧疚,也没有半点要悔改的意思。
他和余栖枝之间,本来就不可能拥有一丝半点的温存。
林秦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望着面前的少女。
他的目光中尤带着些恍惚,但却是丝毫也没有动摇或是其他想法的。
就如同当初他从许霖枳身边把那个人领走一样。
余栖枝心想。
那就怪不得我了。
她点了点头,回答林秦:“好啊。”
对方怔了怔,略一恍惚后,慢慢的将戒指套进她纤细的手指。
月光下少女的面孔越发的无可挑剔。
她垂着纤长浓密的眼睫,浅褐色的眸子朝人看的时候,有种怦然心动的美感。
林秦在原地停留了好几秒,才像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空无目的的盯着不知名的虚空了好一会,等收回视线的时候,那种冷淡又倨傲的神情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颇带着些理所当然般的情态。
望着近在咫尺的余栖枝。
他坏到无可救药,足以下地狱,本以为老天已经将他唯一的救赎收了回去,却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次机会。
林秦再次望向了她白皙的脖颈。
只是这一次,那股微醺的、蒸腾起的施.虐.欲.望被深深的按捺在心底。
他端详着她,倒像是端详着一尊再jīng致不过的瓷器,心里想的也是,这样的人平生再也没有第二个了,他这次决不能重蹈覆辙了。
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再这么了解他之后,依旧不以为意。
她是这么的了解他。
甚至连他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都一清二楚。
这样的人,却又是他亲手养大的。
他打破了她曾经的信仰和天真,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尽管这对余栖枝来说,又是多么的不幸。
余栖枝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心里却想的是许霖枳之前发来的短信。
手机屏幕上安静的躺着一条信息。
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