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抽出时间来警告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助理进门就看见她倒在地上,手颓然的撑依着墙壁,漆黑柔韧的长发散落了一地,那张漂亮的过分的面孔也没有多少血色,尤其是眼角还依稀有着泪痕。
就算是狼狈成这样,她也还是很美的。
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肮脏的雪地里开出的摇曳花朵。
苏助理一惊:“你没事吧?”
她说着就要扶起余栖枝,想和以往一样带她去医院。
余栖枝摇了摇头。
她纤长的眼睫慢慢的撩起来。
不自觉的散发出几分惹人怜爱的气息。
少女沉默了一会,她错开苏助理伸过来想要扶起她的手,很平静的说道:“他没对我做什么。”
苏助理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仔细检查过,发现余栖枝说的是真的,她没有受伤。
苏瑶也松了口气,只是面对着面前的少女,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偏移向了别的地方。
某种情况下,她也是助纣为虐的帮手。
当然是没什么立场来同情她。
“您放心。”她忽然说道:“他最近都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苏瑶沉默了一会,她走去餐桌:“我给你倒杯水,你先起来休息一下。”
余栖枝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他最近都不会折磨我了林先生在等着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跪下来求他的时候——所以他最近都不会强迫我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乍一听还有点可怜。
可苏瑶怔了怔转过头去的时候,却看见她在笑。
“这也挺好的不是吗。”她笑了起来,说:“我真该感谢林先生的大恩大德。”
苏助理不说话。
她想起了刚见到余栖枝的时候。
她远没有现在这么漂亮,但站在人群当中依旧醒目。
带着一点儿不自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那张尚带着稚气的面孔上也满是警惕。
仿佛望见了踏进森林的猎人的小鹿。
可当听到林秦愿意承担起妹妹昂贵的医药费之后,她的眼神逐渐融化了,充满了感激和不知所措。
苏瑶甚至觉得,林秦当时要她去死,恐怕她也会照办。
当时她觉得这孩子真可爱。
如果她有个这样的妹妹,一定会很喜欢她。
但要是她真有个妹妹,被林秦那个畜.生这么对待的话,苏瑶觉得自己应该会和他拼命。
“我想去见见我妹妹。”
余栖枝说。
她看向苏助理。
因为眼角的泪痕还没有褪去的关系,平白添了几分可怜劲儿。
苏助理有点心软。
可她还是犹豫了好一会:“林少那里”
“他会同意的。”余栖枝抬起头来看着她,忽然说道:“那天晚上,您也在是不是?”
苏助理的话被堵在了半路。
她有些不敢直视余栖枝的眼睛。
“我没有怪您的意思。”
过了一会,她却说道:“如果当时,他真的掐死我了,会不会更好一点。”
苏瑶浑身一颤。
她颤声说道:“别别这样说。”
她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就连站在这里都让她觉得尴尬极了。
“栖、栖枝。”
苏瑶说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你再乖一点,他就不会折磨你了”
“会吗?”余栖枝笑了起来,“我觉得不会。”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句玩笑话。
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在这样的情境下。
无端端有些可怜又落寞。
只是余栖枝不觉得自己可怜就是了。
“我想见见我妹妹。”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也带着哀求的意思,“您能帮帮我吗?”
再过一段时间,原主在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她坚持下去的全部理由,妹妹余汀州就会被中断治疗。
余汀州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她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死的很痛苦。
这是对原主的惩罚。
可原来的余栖枝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因为林秦下令中断治疗的原因,她得到的结果是余汀州的病已经药石无灵,人力再也无法挽回。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见妹妹最后一面。
她一直坚持的、哪怕被那样的折辱也未曾想过离开的原因,都是因为余汀州。
她甚至不惜跪下来、打碎了全身的骨头、将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尊严任由人踩在脚下践踏的原因,也是因为余汀州。
林秦带给她的不只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有心理上的折磨。
余栖枝并不是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
但如果没有遇见这样的事情,她的人生也绝不会如此凄惨。
在参加完了妹妹的葬礼之后。
她选择用硫酸毁容,然后在浴室里割腕自杀。
就这样早早的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从头到尾没想过报复的原因,是因为她完全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甚至还有些感激林秦承担了妹妹高昂的医药费,还联系到了业内有名的医生进行治疗。
她甚至天真的以为。
这是一场钱货两讫的交易罢了。
在妹妹没出事之前,她甚至还谋划着在妹妹的身体好一点了之后,就凑够了钱带着余汀州逃离这座城市,她甚至还天真的期待向往过未来的生活。
可这一切都结束了。
到最后,她甚至连报复的力气都不复存在了。
余栖枝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心想,如果原主还在的话,她该有多么高兴这次和妹妹的见面。
林秦根本不让她和余汀州过多的联系,以至于到最后中断治疗了,余栖枝都未曾发觉。
她还以为在不远的将来,妹妹的病是可以痊愈的。
到时候,她们搬到新的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在这座城市发生的所有不堪的事情,就当做是被狗咬了一口。
然后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可惜,直到最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余栖枝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有的时候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碰见林先生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苏助理在前面开车。
她听见了余栖枝的话,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
“你承担不起汀州的医药费的。”
又过了一会,苏助理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
尽管是陈述事实,但她却觉得这句话简直刺耳极了。
她都觉得刺耳,更别提余栖枝了。
可余栖枝一点也没生气。
余栖枝的神情依旧很平静,姣好的容颜因为车外变动的光影而打出了不同的yīn影。
她眼睫依旧是低垂着的,乍一看去温顺乖巧又柔软。
“也是。”
她笑了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