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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女相·陆贞传奇 > 第十八章 冷宫

第十八章 冷宫

陆贞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生怕自己眼花一下,高展就消失了。只见高展低头对他身边的几个侍卫说了几句话,他看到陆贞看向了自己,情不自禁地对着她傻笑起来,连忙奔向她,把她拉到了角落里,急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没想到这时陆贞心头千言万语,也问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两人同时说出,陆贞轻轻哎呀一声,脸便红了。

高展笑着说:“长公主府的人把玉佩给了我,我就知道你八成就已经进宫了,可你怎么大晚上的就跑到皇上的昭阳殿来了?”他心里有点担心会不会陆贞被皇上看中了,但始终还是问不出来。

陆贞没注意他话里的这层意思,正在兴奋的头上,连连回答:“别提了,今晚上真是险到家了。你呢?你是怎么平安逃出来的?怎么又进了宫?那玉佩不是你家传的吗?怎么又成了长公主的信物?”她心里有一百个疑问,这时遇到高展,更是噼里啪啦连着问出。

高展看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取笑她道:“嗯,果然是要当女宰相的人,这问起话就跟审犯人似的!”

陆贞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他久别重逢,这么咄咄bi人地问他有的没的,倒显得自己霸道了,她想到这里,自己就有点不好意思,“人家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高展卷起了衣袖递到陆贞面前,只见淡淡的疤痕,显然是没大事了,他朗声说:“早没事了,大夫还夸你手艺好,说不用找人再缝一次了。”他这句话让陆贞想到了两人在破庙里曾经说过的话,陆贞脸上又是一红,幸好夜sè深沉。她想找点别的话题,就问他:“你怎么还是那么爱胡说八道?看你这身打扮,你是在宫里……当侍卫?”她看高展穿得和侍卫们差不多,自然而然就这么问了。

高展略一沉思,爽快地说:“是呀,我听了你话,回去跟后娘针尖对麦芒地干了一场,她一害怕,就送我进宫当了侍卫,也算图个出身。至于那个玉佩,以前倒还真是长公主送的,我们家和她也算是世交,平日里也有些来往。”

陆贞听他这么说,也平了心里的疑惑,大难已去,又和高展重逢,她喜上眉梢地说:“我说怎么长公主居然会帮我圆谎呢,原来有这层关系……”

高展嘿嘿一笑,又低头和她说了几句。两人站在原地絮絮叨叨说了良久,早就不记得时辰,直到远处有宫女大声唱更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灯火平安——”

陆贞心一惊,如同一盆冷水迎面浇下,心想:糟了,都一更了,我得赶快回用勤院,要是被杨姑姑发现我偷跑出来,那可就糟了。她急急和高展说了一番,就准备回用勤院。高展却满不在乎地说:“你别着急,我看你也别当什么宫女了,现在我在朝里,也算是认识几个人,大不过两天找个侯爷伯爷什么的,认你当个干女儿,到时候你风风光光地回家,谅你那个大娘,也不敢把你怎样。”

陆贞皱了皱眉,生怕高展自作主张,秘密地嘱咐他,“千万别,以前我就说过,我的事,你不用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宫的,你也别担心我当宫女会受什么委屈——我现在每天吃得饱,穿得暖,比那会儿可好得多了。要是这次给太后的寿礼做得好,说不定还能提前当上三等宫女呢!”

高展没想到她这么坚决地一口拒绝了自己,这等好事要是换作别人,早就感谢他了,他心里一阵温暖,陆贞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陆贞,那她肯定不会妄想攀附皇上了。惊喜之余,定定看了她半天才说:“好,你愿意待在宫里也行,一有机会我肯定会去看你的。”

陆贞又对他说:“嗯,但你一定得小心,千万别让人家给发现了,你才进宫,家里又是那个样子,到时候有什么风言风语,你后娘又该折腾了。哎,不行,我真的得走了!”她听了高展那番话,生怕他入宫以后放松了,万一又被家里人迫害了,难免得不偿失。

高展看她这种情况下还在关心自己,满心的感动,突然把一个小东西塞进陆贞的手里,“这个,你忘了。”

陆贞好奇地摊开手,白白嫩嫩的手掌上,赫然是之前送到长公主府上的那只玉佩,她不由得问道:“可这不是……”

高展明显话里有话地说:“我说过,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

这下陆贞的耳朵都红了,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那,你保重!”一路小跑地走了。她握紧了衣袖里的那个寿字,心里却想着以后时时能见到高展,只是再想到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要脸红心跳,回了用勤院后半天才平复好心情。其他宫女们早就望眼欲穿,看她带回了最后一个寿字,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众人唧唧喳喳不休,手里却不敢停地一直忙活了一晚上,再也不敢放松警惕了。

几日后结果放出,陆贞兴高采烈地挤在人群里去看榜上的宫室分配结果。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在问:“阿碧,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会被分到哪儿去?”

陆贞不自觉地朝角落里正在玩弄首饰的阿碧看过去一眼,阿碧冷冷地回看着她,“看了又有什么用?反正又混不上三等!哪像人家,凭着皇上亲手写的寿字得了第一,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会钻营!”

陆贞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就没管阿碧再说什么,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去找自己名字,却怎么也没找到,她疑惑地自言自语,“该不是写漏了吧?”

她又找了一遍,确信榜上真的没有自己的名字,一时间如同五雷轰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人群里挤出来的。刚好看到杨姑姑也走到这边来,她上前拉着杨姑姑急急地问:“姑姑,您来得正好,这榜上怎么没写我的名字?”

杨姑姑像是料到她会问自己一样,脸sè微变,正准备说话,却被另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打断了。

“因为哪个地方都不要你,现在你就收拾包袱,滚出宫去吧!”说话的人正是王尚仪,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悄悄地来了这里。阿碧喜出望外地看着她。陆贞心里一片明朗,只是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这次寿礼评比,我们明明得了第一!”

王尚仪看她居然敢顶自己的嘴,越看她越不顺眼,冷冷地说:“敢情你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了?乱闯仁寿殿,惊扰圣驾,哪一件都是杀头的罪名!皇上虽然饶了你的小命,可我不能放着宫规不管!现在只让你出宫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她这番话说得似乎有理有据,杨姑姑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话来。

陆贞着急地说:“尚仪大人,您不能这样,这不公平!”

王尚仪哼了一声,“公平?你是因为见习期间屡犯宫规才没通过考试,谁能说本座不公平?”四下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王尚仪心里一阵得意。

但很快就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chā进,“我!”

小小的看榜处一下变热闹了,娄尚侍施施然走了进来。她刻意走到陆贞身边,拍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好孩子,别怕,有本座给你做主。”

阿碧免不了愤愤,阿宁一行人却是一副我早就知该如此的表情。娄尚侍扭头娇声对王尚仪说:“王姐姐,前面的事儿我都听说了,连皇上都发话说赦了她,你干吗还抓着人家一点小错不放?”两人都是字字扣着皇上,无论听谁的话,都是字字在理。杨姑姑脸sè微动,还是娄尚侍知道怎么和王尚仪说话。

王尚仪果然气得不行,“娄尚侍,这见习宫女分配向来是我管的事,你又来chā什么嘴?皇上虽然是一国之君,但这后宫的事务向来都是贵妃娘娘在管,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放着宫规不管!”

娄尚侍看她又拿萧贵妃来压她,这萧贵妃本就是太后的眼中钉,她也毫不示弱,“哦,那你的意思,是贵妃的话比太后娘娘还顶用了?太后前些天还跟我说,等这个丫头学好礼仪了,就让我带她前去参见,莫非你连她老人家的话也不放在眼里?”

王尚仪却不管娄尚侍的一番说法,只坚持着,“娄尚侍,你用不着口口声声太后长太后短,我只知道,这后宫里掌着凤印的,只有贵妃娘娘一个人!”

娄尚侍故作惊奇地说:“那贵妃娘娘可曾下了懿旨,用了凤印,白纸黑字地说要赶陆贞出宫?”

王尚仪果然中了她的计,“这么芝麻大的小事,还用得着贵妃娘娘下旨?”

娄尚侍媚笑了一声,“没看到旨意,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在狐假虎威?王姐姐,你最近在宫里已经挺出风头了,听妹妹一句劝,别老是动不动看别人就不顺眼。用勤院里的人谁不知道我挺喜欢这个丫头,姐姐却几次三番地都想赶她出去,知道的,可能还会夸您一句严守宫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故意要跟妹妹我作对呢。”

王尚仪看她撕破脸来,怒极反笑,“好好好,我说不过你!现在我就让人去请贵妃娘娘的懿旨,说什么也要把这个陆贞赶出宫!阮娘!”

娄尚侍也不怕和她撕破脸,柔声叫着腊梅,“腊梅,你也去仁寿殿请太后娘娘的懿旨,咱们看谁的懿旨更管用!”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地闹了一场,下面的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出。陆贞忐忑不安地看着腊梅和阮娘先后走了出去,心里又怕又期待:怕的是自己就此被赶出宫,从此给爹爹报仇无望;又期待太后娘娘能主持公道。她又想,自己毕竟是一个小宫女,若是贵妃娘娘要赶自己走,太后娘娘又怎么会为自己做主?一时间她心里七上八下,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一双手满是冷汗。

眼下日头渐渐西落,腊梅和阮娘却一起回来了。腊梅先回报娄尚侍,“启禀两位大人,贵妃娘娘正好在仁寿殿给太后娘娘请安,两位贵人知道此事后,决定明日巳时在仁寿殿召见陆贞,事后再作分派。”

王尚仪看着阮娘,阮娘看她脸sè怕人,为难地也点了点头。王尚仪一挥衣袖,“既然两位娘娘都这么说,娄尚侍,明儿我们就在仁寿殿那见真章!”带着手下的宫女们先走了。

娄尚侍却自知太后老人家的心思,自觉这一回自己已经胜了,咯咯笑着对王尚仪说:“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准时候着你!”她看着王尚仪的背影,大着嗓门对陆贞说:“好孩子,明儿打扮利落点,好好给本座争口气,叫那些没眼sè的人后悔一辈子!”果然,王尚仪的背影顿了一顿,这才走远。娄尚侍顿时觉得心中一口气长出,遍体畅快——回头这后宫里,可不一定就是你们家萧贵妃的天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陆贞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挑选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宫女们都围到她身边,阿宁羡慕地说:“陆贞,你可算走了好运了,我们最多也就是当个三等宫女,想见到太后贵妃,那可是比登天还难,你倒好了,明天就能有这福气!”

早有宫女也接着话,“我早说过,陆贞姐姐不是平常人——哎,你穿这件绿的吧,配上那只银镯子,肯定好看!”

杨姑姑的声音冷冷地从后面传出,“明儿就要到各宫去报到了,怎么还这么没体统!”屋里一下就安静了,杨姑姑走近了又说:“都出去吧,我有话要跟陆贞说。”

一行人只能出了房间,又帮忙把门给关好。

杨姑姑看她还在整理衣服,痛恨她还没明白,闷闷地先说:“你这会儿是不是正想着,明儿要怎么在娘娘和太后面前好好表现?”

陆贞听出杨姑姑话里的讥讽,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姑,您的意思是……”

杨姑姑只有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真是傻到头了,我看你明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你一个见习宫女的去留,何德何能就能劳烦上太后和贵妃两尊大佛!娄尚侍对你好,除了那个信物,还不是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像萧贵妃!王尚仪拼了命地想赶你走,也是因为那天你被皇上带去了昭阳殿,生怕他一时兴起想起你,分了萧贵妃的宠爱!”

陆贞心里一紧,脸sè惨白,“我没有这个心思……”

杨姑姑走到她身边缓缓地说:“可别人以为你有这个心思!我告诉你,明天你只要一去仁寿殿,让萧贵妃看到了你,你就只有死路一条!她最恨那些勾引皇上的女子,连丽嫔娘娘都能被她治死,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又算得了什么?”

陆贞看杨姑姑连这等机密的事都对自己说了,心下感激,但又有所疑问,“不是还有尚侍大人和娄太后吗?”

杨姑姑摇了摇头,“就算她们能救你,你还是只有给皇上暖床的命!我朝的妃嫔,从来就没有出自四品以下官员家的。你就算是得了宠爱,也不会有什么名分,到时候只能在宫里老死一生!”

陆贞急了,“不行,我不能这样,我还得为我爹报仇,我还得想法当女官!姑姑,您教教我,现在怎么办才好?”

陆贞一脸渴求地看着杨姑姑。杨姑姑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要不,你装病试试?”

陆贞琢磨着,“不成,那样肯定会还是被赶出宫去的。”

杨姑姑无奈地看着她,“哎,谁叫你生了一张像萧贵妃的脸!”

这话却是提醒了陆贞,“那——要是我明儿长得不像萧贵妃,是不是就安全了?”她心里立刻有了想法,凑到杨姑姑身边和她仔细地商量着……

第二天,她从仁寿殿一出来,兴奋地往用勤院跑。杨姑姑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看她一脸兴奋,知道进展顺利,拉住她问,“怎么样?”

满脸肿得根本看不出五官的陆贞还在回想刚才萧贵妃对自己说的话,“我还以为你眉眼有多像本宫,结果居然是这副样子……唉,算了,今儿本宫心情好,就赏你留在后宫吃口闲饭。阿璇,青镜殿不是正缺人手吗,你就派她去那儿吧。”被杨姑姑一问,立即喜悦地脱口而出,“成了!贵妃娘娘让我去青镜殿!”

杨姑姑却吃惊地说:“啊?青镜殿,那可是冷宫,现在只有周太妃住在那儿。”

陆贞满不在乎,“不管是冷宫还是热宫,只要我能留在宫里,就还有希望!”

杨姑姑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觉得这陆贞和别的喜欢攀龙附凤的宫女都不相同,看她仰着一张红肿的脸,爱怜地说:“也亏你想得出这个法子,居然敢拿腊芹汁往脸上抹!也不怕这张脸就从此毁了。”

陆贞笑嘻嘻地说:“我才不怕呢,小时候我装病不想做女红,就老用这一招,过两天,这些东西肯定会消下去的。”她回了杨姑姑话,也不能在用勤院多待,先回去收拾了包袱。宫女们听说她去了冷宫,也没人再去和她说好听的话。陆贞也不在意,人情冷暖,她早就见得多了,简单收拾了包袱,往青镜殿的方向一径走去。

青镜殿位于后宫偏远地,陆贞走了好半天才走到殿外,她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推开了殿门,迎面一阵灰尘,放眼望去,四下里一片破败,不少破旧的家具扔在了庭院里,旁边都长满了草,显然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只墙角一株桂花树郁郁葱葱地生长着,给殿里带来了一丝朝气。

她进殿以后,也没有宫女搭理她,众人都是各忙各的,陆贞去找执事宫女,汇报了一番,这才进屋给周太妃行礼,“太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周太妃上了年纪,看见这小宫女乖巧地跪在了地上,微笑着说:“起来吧,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陆贞本以为周太妃常年住在冷宫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脾气,有点畏惧地走上前。周太妃一把拉住她的手,慈祥地看着她,“是个整齐孩子,就是脸上这疹子长得不好,你今年多大了?”

陆贞一下就对周太妃产生了好感,说:“快十七了。”她细细打量着周太妃,头发花白,lun廓中能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虽然慈爱地在看自己,但总有点病恹恹的样子。

周太妃哈哈一笑,“真水灵啊,想当初,我也是十七岁进的宫,转眼这都好几十年了。”她说完这句有点伤感,转头对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宫女说:“柳絮,咱们青镜殿不都好几年没进人了吗?今年怎么破天荒了?”

那宫女看起来是掌事的模样,脸上写满了jing明。柳絮不耐烦地回答:“太妃,好好的人谁会到青镜殿来啊?不用说,她肯定是犯了宫规被罚过来的呗。”

陆贞看柳絮对太妃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心里咯噔了一下,又看太妃好奇地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是,我是被王尚仪撵来的。”

太妃点了点头,笑着说:“我瞧你也挺聪明的,怎么就会惹上了她那个泼辣货呢?”陆贞还没想好怎么说,一旁的柳絮越加不耐烦了,打断着周太妃,“好了太妃,早膳的时候到了,您就别问东问西了。这丫头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她习惯性地一挥手,两个宫女立时走上前来,一个拉住了周太妃,另一个便要给她喂粥。陆贞听柳絮说要安排自己,只好从周太妃身边走到了下面。

耳边却听到周太妃厌倦地说:“我今天早上没胃口,想听听佛经。”

柳絮牙尖嘴利地抢白着她,“那怎么成?这会儿您不用膳,待会儿厨房里热着又麻烦——再说,咱们这儿唯一识字的荷蕊今儿去内府局了,也没人给你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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