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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女相·陆贞传奇 > 第十六章 绣鞋

第十六章 绣鞋

司正女官的目光投向了她们,走近了几步,眉毛一挑,“哦,我倒要看看,是谁生了这副巧手。”

她渐渐走进了宫女里,正在练习的陆贞认出司正女官的服sè,忙起身垂手而立,其他小宫女见她如此,也纷纷效仿。

司正女官打量着几个人,出言问道:“丽嫔娘娘绣鞋上的花样,是谁绣的呀?”

众人只道陆贞的才华让太后看到,这下有奖赏了,说不定就此飞黄腾达,纷纷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了她,只有阿碧咬了咬chun,将嫉妒的眼sè收到了眼底。陆贞却推了推陈秋娘,鼓励地看着她。陈秋娘本来还在犹豫,得到陆贞默许,脸上一喜,上前一步,“大人,是奴婢做的。”

司正女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些个蜜蜂、蝴蝶什么的,也是你想出来的?”

这次陈秋娘答得很快,“正是奴婢所想。”

阿宁在一旁脸sè一变,准备说话,陆贞早就看着她,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给她使了个眼sè。阿宁看陆贞这般,只好有点不服气地看了陈秋娘一眼,鼓着腮不言不语了。

司正女官又问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是不是有谁给你出过主意?”

陈秋娘有点心虚,但还是挺了挺身体,“没有别人给我出主意,奴婢只是偶然看到花园里的蜂蝶,想要别出心裁,才自己绣了这两只蜂蝶。”

听到她这么说,司正女官微笑着说:“你倒是聪明……”

像是提前得到了奖赏一般,陈秋娘欣喜万分地说:“谢大人夸奖!”

司正女官笑了笑,“太后赐你御酒一杯,快谢恩领赏吧。”此言一出,众宫女们都羡慕地朝陈秋娘看去,能得到太后的垂青,这是几世才能修得的好福气,陈秋娘的脸上也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唯有杨姑姑脸sè大变,她站在人群之后,没人注意到她脸sè的变化。

陈秋娘上前一步接过宫女递给自己的酒杯,“奴婢谢太后娘娘隆恩!”一饮而尽后,她站起了身,想了想,对司正女官说:“大人,我还有一事禀报,其实这次绣花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多亏……”杨姑姑脸sè大变,想都不想厉声喊她:“陈秋娘!”

陈秋娘吓了一跳,转头不解地看向了杨姑姑,“怎么了?我只是……”她一句话并未说完,脸sè就变了几变,痛苦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嘴角却流出了黑血,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呼吸。

众人早已被这一幕惊呆在了原地,陆贞最先反应过来,扑到她身边拼命摇着她,“秋娘,秋娘!你怎么了?”

恐惧和不解写在了她的脸上,她鼓起勇气试图唤醒陈秋娘,但陈秋娘的身体已经渐渐僵硬了。司正女官冷冷地吩咐,“拖下去吧。”早有跟随她的宫女们熟练地走上前来。司正女官转身欲走,“好了,你们继续做事吧。”

杨姑姑追上前低声问她:“司正大人,请问陈秋娘她到底犯了何事?”

她平日里和司正女官交好,司正女官也就顿住了脚步,低声告诉她:“我实话告诉你吧,就因为她绣的那对蜂蝶,丽嫔娘娘在赏菊宴上被大家嘲笑成‘招蜂引蝶’,她人年轻,面子又薄,羞愤之下,竟然寻了短见!等宫女们发现,已经晚了。太后娘娘要我严查处理,如今我只处死陈秋娘一人,也是为了保全你和用勤院。”

杨姑姑脸sè一凛,忙深深行了一礼,“奴婢谢过司正大人救命之恩!”

一直等到司正女官走远,她才站直了身,回过头,看到陆贞正呆若木ji地坐在原地,陈秋娘的尸身早已经被宫女们拖走了,她出声叫住陆贞,“你去我房里一下。”

两人进了屋子,四下无人,杨姑姑这才对她细细说了一番。陆贞早已经泪流满面,却不敢相信地看着杨姑姑,“您是说,陈秋娘是因为那对蜂蝶才被杀的?可那明明是我画的呀……”

杨姑姑压低了声音,“闭嘴!你难道也想和她一样?”

陆贞仍然想不通,“可她是冤枉的,该死的人不该是她……”

杨姑姑冷冷一笑,厉声呵斥她,“那也是她的命!司正大人询问的时候,谁叫她一口咬定,硬说那蜂蝶都是她的主意?我之所以告诉你实情,也就是看在你几次三番都不计前嫌帮她的分儿上。记住,在这宫里,咱们宫女的命就贱得像根草,主子们随便一掐就会断!以后你给我消停点,千万别到处去给她喊冤!”

陆贞jing神恍惚地回答着:“是……”

杨姑姑这才放心地吩咐她,“好了,你下去吧。”她看着陆贞渐渐走远,喝了一口水,悠悠地说,“听够了没有?给我出来!”

宋姑姑面带愧sè地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不敢看杨姑姑,“姑姑,我本来没想到会这样……”

杨姑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辩解,“够了!你这几天是怎么折腾陆贞的,我都看在眼里。之所以一直没说话,只是为了给你留个体面,看看你知不知道分寸。没想到,你的手居然越伸越长,到现在居然搞出命案了!”

宋姑姑吓得赶紧跪倒在了地上,低低地啜泣着,“我也不想呀,可我哪敢得罪尚仪大人……”

杨姑姑看她吓得不轻,一摆手对她说:“咱们这个用勤院,天不理地不管,向来不掺和娄尚侍和王尚仪的争斗,你怎么能这么糊涂,随随便便给别人做枪手?”

宋姑姑头直点,痛哭流涕着,“是我糊涂,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姑姑,求求你教教我,我这次保证全听你的!!”

杨姑姑对她看了半天,面露不忍,半天才说:“好了,起来吧,咱们两个人一起在用勤院都待了这么多年了,还说什么求不求的?从明天起,陆贞的事,你都全部撩开不管,有什么麻烦,都让我来对付吧!”

她看向了还愣愣站在了庭院里的陆贞,心里叹了一口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能经得住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保护你,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故人了吗?现在就看你聪明不聪明了。

陆贞直愣愣地走出了正门,她整个人被连番的变故惊傻了——这杀身之祸本来是要落在自己身上的,却被陈秋娘挡了去,自己亲眼看着活生生的她变成了一具尸体。太阳照在陆贞的身上,她却感到阵阵寒冷。

突然有人站在她身后重重拍了拍她,陆贞吓了一跳,回转头来,却看到阿宁焦急地对她说:“你怎么一直不理我?尚侍大人刚才派人过来,叫你马上去她那儿一趟!”

陆贞忐忑不安地走向了娄尚侍的住处,不知道娄尚侍找自己所为何事。待进了屋里,只见处处jing美,用品无一奢华,娄尚侍看她来了,笑眯眯地看向了她,“陆贞,本座早就想找你过来说话,只是忙了这么久,今天才刚刚得空。最近,你在用勤院过得怎么样啊?”

陆贞心里疑团大生,只能小心翼翼地说:“回大人,一切尚可。”

娄尚侍这才入了正题,又问她:“那块玉佩,你一直带在身边吗?拿给我看看。”

陆贞不解地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递到娄尚侍的手里。娄尚侍微微皱着眉头,拿着玉佩迎着光仔细端详良久,突然一拍桌子,厉声问陆贞:“陆贞,你老实交代,你到底认不认识长公主殿下?”

陆贞一惊,知道娄尚侍已经怀疑了自己,仍然嘴硬着说:“呃,认识……认识呀,这块玉佩不就是……”

娄尚侍看她这么坚持,倒是没有那么咄咄bi人了,只是狐疑地说:“那为什么长公主说不认识你?”

陆贞想了想,硬着头皮说:“这……也许是她贵人多忘事,记不住我这个平常女子……”

娄尚侍面sèyin冷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偷了长公主的玉佩混进来的吧!”

陆贞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奴婢不敢!”

娄尚侍哼了一声,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缓缓地说:“那你敢不敢让我的人拿着这块玉佩去长公主府,跟她问个清楚?”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了陆贞的身上。没想到陆贞坚定地说:“敢!尚侍大人,你尽管去问!陆贞担保长公主一定记得这块玉佩!”

娄尚侍脸sè一沉,“好,腊梅,你现在就拿着这块玉佩,去长公主府走一趟!”她随手将玉佩交给了一旁的腊梅,目光仍是停留在陆贞的身上,“至于你,就先到偏殿去待着,长公主府就在阖闾门外,腊梅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回来。到时候,你是真是假,本座自有论断。”

一个小宫女走到了陆贞的身边,招呼着她往偏殿走去。等她进了门,宫女们关上门就先走了。陆贞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双腿一软,直直坐到了地上,心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万一长公主根本不认那个玉佩……”

脑子里忍不住想出自己被杀头的画面,陆贞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她安慰着自己,“要不,我直接问长公主大人认不认识高展?高展既然有她的玉佩,又说是家传的,没准跟她真的有什么亲戚关系……不行,冒名入宫是死罪,我不能连累他!”

一时间千百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她一咬牙站起了身,“待在这儿,肯定没活路,我得想办法混出去!”

想到这里,她jing神了起来,透过门缝往外看去,有两个宫女并没有走,仍然在门外看守着,显然是娄尚侍打过了招呼,要小心地看好她。她眼睛四下打量着,看见屋子另一边有一扇窗户,心跳顿时加快。她兴奋地扑到窗边,小心地打开了窗户,却看到一个内侍对她望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她收回了准备往外伸出的脚,撩了撩头发,冲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又装出看风景的模样。

一阵风裹着雪迎面朝她扑来,她立时就打了个大喷嚏,眼见逃脱无望,她顺势也就把窗户给关了。陆贞焦急地回了偏殿里转来转去,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的主意逃走,门却被打开了,娄尚侍带着腊梅走了进来。陆贞心里一震,惴惴不安地上前行礼,“尚侍大人。”

娄尚侍缓缓地说:“腊梅从公主府回来了,可殿下她已经离京,公主府里留下管事的人也说不认识什么陆贞……”

陆贞急得满头大汗,“尚侍大人,您听我说……”

娄尚侍却笑眯眯地继续说:“不过他一看到玉佩,就记起来了,还说长公主殿下特地吩咐,要我好好照顾你……”听到这里,陆贞虽然不明所以,但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娄尚侍却话锋一转,不放心地补问道:“可是,她把那么重要的信物交给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陆贞灵机一动,故意装作有着秘密,吞吞吐吐地说:“尚侍大人,您也知道我曾经被王尚仪给赶出去过,后来,我是改了官籍才进宫来的,这名字自然也……”

她这般的做作,却让娄尚侍对她身份更加确信无疑了,像是为了肯定自己早期的判断,娄尚侍干脆地说:“好了,你不用细说了。长公主送你进宫来,自然有她的计较。那块玉佩虽然已经被公主府收回去了,但本座以后一样会好好照顾你。见习期结束之后,你想去哪个宫室啊?”

陆贞看着娄尚侍的脸sè,小心地说:“奴婢想进六司,再设法转考女官。”

娄尚侍陷入了深思,自言自语着:“转考女官?那考试可不容易啊……嗯,不过也对,现在萧贵妃把后宫把持得跟个铁桶似的,今儿才死了一个赵丽嫔,你要是能当上女官,总算是个朝廷官员,她办起事多少也会顾忌一点。”

她这番话一旁的陆贞自然没有弄明白,但唯一让陆贞确信的是,虽然长公主不认识自己,但这场灾难既然消逝,自然是高展还活着,他活着,让自己也幸免于难。她保持着微笑带着娄尚侍送给自己的一堆东西从她的屋里走了出去,阳光柔柔地照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的心情更加好,她随手捡起了路边一朵明黄sè的菊花别在了发间,心里想着,不知道何时才能有缘再和高展见上一面,欣喜之余,免不了又平添了一丝惆怅。

转眼即是第二天,一行人等都在用勤院学习着分辨布料。杨姑姑却发现陆贞带着一抹笑容正在走神,便走到她身边敲了敲她的桌子,“你见过这些布料?”

陆贞定了定神,赶紧回答:“是,我家里原来开过染坊。”

杨姑姑随手拿过一匹布料,问她:“哦?那你说说,这是什么?”

陆贞自信地说:“这叫素绫。”

杨姑姑看了看她,又取了两匹不常见的布料问陆贞:“那这个和那个呢?”

陆贞又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左边那个是双sè绮,右边的是单丝罗。”这些布料虽然华丽,但她常年在外经商,见多识广,也并不觉得稀奇。

杨姑姑流露出欣赏的目光,悄声说道:“呵,你还真知道点东西。好了,你不用跟她们一起学了,跟我到这边来,学学怎么给衣服熏香吧。”

一行宫女带着艳羡的眼神看着陆贞跟着杨姑姑走了,阿宁抢先议论了起来,“陆贞恐怕要高升了吧?昨儿娄尚侍还特地宣她过去,回屋的时候,她带了一大包东西,里面全部是上好的衣服首饰。”

之前挤对过陈秋娘的宫女也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她还送了我一根钗子!那可是纯金的!难怪咱们都来了半个月,她还能临时加进来,原来她上头是有人的啊。”

阿宁又兴致勃勃地说:“肯定呀,你看陈秋娘得罪过她,现在不是已经……还有,那个阿碧……”她这样一说,几个宫女的眼神都带着同情朝阿碧看了过来。阿碧咬着牙看着陆贞渐渐走远的背影,装作没有听见别人的议论,拳头却渐渐地握紧了。

等到傍晚陆贞才回来,和其他宫女一起往住处走去。她路过一处山洞时停了一停,若有所思。阿碧将她的举动收在了眼里。待到晚上,陆贞果然悄悄溜了出去,她冷笑一声,也随即出了门。

陆贞白天里观察那个山洞良久,不容易让人发现,她跪倒在了地上,含着眼泪烧着纸,闭上眼睛默默许愿:“秋娘,我没法到你的坟前为你烧香,但是你放心,以后每到清明中元,我都不会忘了你的……”

她睁开了眼,却看到杨姑姑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陆贞一阵心慌,脱口而出:“姑姑!”

杨姑姑指着地上还在燃烧的火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陆贞无力地辩解,“我……我只是想给陈秋娘烧点纸钱,让她黄泉路上有点钱用……”

杨姑姑又气又急,看陆贞还没回过神,自己伸出脚赶紧去踩地上的火,小声地训斥她,“你有没有脑子?先不说宫中烧纸犯忌讳,你看看现在这天气,风这么大,落叶又多,万一失了火,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陆贞回过神来,连忙也伸脚去踩火星,却只听到外面一阵鼓噪,有人敲打着器皿大叫着:“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呀!”

杨姑姑大吃一惊,钻出山洞外,只见宫女们都站在外面。杨姑姑厉声呵斥道:“是谁惊动了内侍局?”

冲在最前面的拿着水盆的阿宁张大了嘴巴,“不是您说事情紧急,要阿碧去赶快报告的吗?”

还没等到杨姑姑再说话,陆贞的心已经凉了半截,远远地正在走近一行人,领头的人不正是王尚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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