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里,混着麝香、白檀、龙涎、冰片、苏合、安息等诸色香料的熏香缓缓燃烧着。大小内侍们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那里,噤若寒蝉,生怕被别人发现一样。至于举扇的宫女,持刀的侍卫,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泥胎木塑的样子。
因为一件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事上演了。
检校左散骑常侍和皇帝发生了争吵,在这些宫人侍卫眼里,皇帝是勤学好问的学生,而文散骑是博学耐心的老师,熟读话本的他们觉得这二位一个是足智多谋的诸葛孔明,另一位大概不是刘皇叔就是刘皇叔的儿子。
总而言之,他们应该很和谐才对。
李旭从未见过文元恒生气的样子,文元恒这个中年儒士养气很有一套。最是讲究“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与左而目不瞬。”这有时会让李旭觉得这位老师或许太过木讷了些。但是今天,李旭知道这老头也是会脸红脖子粗的。
“荒唐!”文元恒怒拍御案,震得笔架上的毛笔滚了一地。李旭赶忙弯下腰去摸。
“陛下为何去捡笔?”文元恒再拍,“孟子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陛下身为九五之尊,为何要做这小人才做的事?莫非陛下以为清凉殿中的侍女和内侍都是尸位素餐,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生气归生气,捡个笔你都要哔哔?我不捡了还不行。
李旭刚缩回手,文元恒那里又开喷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让陛下不捡,陛下便不捡吗?陛下能低头捡笔,是体恤宫人,这是仁。微臣强谏,陛下便不捡了,这就是馁。浩然正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配义与道。哪能别人随便一说就改变主意?人主当社稷之重,”
所以说孟子真是混蛋,说话两头堵,真真是不让人活。
李旭也生了气,干脆不去捡,由着文元恒在这里喷口水。
文元恒生气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今天大朝会的时候,文太后公开宣布,皇帝纳尚功局的女官文氏为美人,并且加封国舅周国公文敏行侍中衔。
朝野无言,大臣们都是消息灵通之辈,都听说了贺拔崧被皇帝拿下发往大理寺的事。现下太后将文敏行的女儿送个皇帝做美人,怕不是多少年后又多了一个文太后。
只有中书侍郎陆贽反对,他认为皇帝尚未元服,并未成人,并不是纳妃的时候,而且仅仅是因为其女被皇帝选为美人,便任命文敏行为侍中,实在毫无道理。
有了宰相的反对,一众文臣也就有了胆子,纷纷引经据典的表示太后的举动欠缺考虑。
最后发动致命一击的是文敏行,这位周国公直接表示,他才德有限,无法出任侍中一职,太后才铁青着脸表示拒绝。
第二件事就是监察御史元稹转走朔方军事参军李德裕的情报,半月前,回鹘大帐移动,大部南迁,自乌德鞬山转移至阴山,现在阴山脚下的回鹘人近数万帐,朔方军等诸边军皆震恐,一日三惊,希望朝廷早做应对。
回鹘本是突厥所奴役的草原部落之一,而突厥是横跨草原西域的大国,后来太祖、太宗两代努力,突厥才在中原的攻击下分裂为东西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