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来者已经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来着:脖颈修长的战马喷着热气,略带弧度的马刀闪着黯淡的蓝光。
“站住!”来者远远大喝。
黑脸男人头也不回地奔入院子,撞开房门,冲向后院。
身后的骑手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不去追逐那些更容易的猎物,而是毫不犹豫地跟上了他。
……
玫瑰河南岸。
阻挡驻军进城的暴乱者已被击溃,前方士兵正在紧锣密鼓地拆除街垒、推平着火的房屋,为大部队行军扫清障碍。
“别浪费时间!”伯尔尼上校大手一挥,指着玫瑰河下令:“既然岸上的杂碎已经没了,那就直接走河道入城。”
“直接走河道恐怕不安全。”托马斯中校天性谨慎,他建议道:“要不然先派工兵从房子里拆些木板,铺在冰上?”
上校一瞪眼,指着前方影影绰绰的骑兵:“那些家伙都敢踩着冰走,我们怕什么?”
中校熟悉上校的脾气,知道争不过。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应对方式,在召集百夫长安排行动顺序时,他把拆房子、铺木板也塞进了命令里——作为一项次要指示。
才给百夫长们布置完任务,派去联络陌生骑队的传令兵回来了,还跟来了两名甲胄齐整的骑手,其中之一正是那名跃马登岸的“银甲白马”。
银甲骑兵疾驰到伯尔尼上校面前,既不下马,也不摘盔,只是抬手敬礼。
“长官。”他大笑着,朗声问:“我的骑兵如何?”
在场的蒙塔军官都愣住了。
伯尔尼上校的眉头紧紧拧住,又缓缓舒展开。
上校身后的掌旗官按捺不住,刚要出言教训这个无礼的家伙,上校却先他一步开口。
“你的骑兵?”上校也笑着问。
“是呀,我的。”
伯尔尼望向正在重新集结的骑队,竟看到好几个熟面孔,他指着骑队:“那不都是钢堡人吗?”
“军刀看刃,骑兵在将。”银甲者神采飞扬地回答:“他们跟着我,自然就是我的骑兵。”
“有道理,能激发出部下的勇敢和自尊的军官,才是好军官。”伯尔尼上校哈哈大笑,打量着长风,问:“这匹马可比你上次骑来的那匹强多了。怎么?这匹就是你要送我的?”
托马斯中校瞬间立起耳朵。
“这匹不行,这匹是我的战利品。”温特斯爽快地说:“其它的马,任挑。”
长风暴躁地发出阵阵嘶鸣,似乎是对“战利品”的说法很不满。
跟着温特斯过来的夏尔也听得心里一惊。
夏尔扯了扯缰绳,让出一众蒙塔人的视线,指着身后,学着温特斯的语气,拿小公鸭嗓子硬充豪气:“其他的马!任挑!”
说话间,一名民兵快马奔行到温特斯身旁,大声请示:“按照您的命令,中队已经重整完毕,应到一百四十七人,实到一百一十三人,报告完毕!请下命令,长官!”
“你挑出二十个人。”温特斯简明扼要地下令:“带着他们原路返回,收拢救援坠马、陷冰的伤员。”
“是!伯尔尼上尉!”民兵抬手敬礼,挥鞭离去。
等温特斯再转过身,意外发现在场的几名蒙塔军官眼神全都变了。
“呃……您儿子?怎么从没听您说过?您不是只有两个女儿?”托马斯中校盯着银甲骑兵,忍不住问上校:“侄子?”
“嗨!这不就有了吗?”伯尔尼上校一摆手,笑眯眯地招呼温特斯:“儿子(小子)!过来,和你托马斯叔叔问个好。正好,他还有个事情要你帮忙。”
万幸温特斯戴着头盔,没人能看见他此刻的神情。
什么意气风发,什么英姿飒爽,全都烟消云散。
伯尔尼上校又催了一遍,温特斯才僵硬地翻身下马,走到上校和中校马前,咬着牙行礼:“我也有件事要请您两位帮忙。”
“好说,好说。”托马斯中校还在琢磨配种,巴不得小伯尔尼提要求:“我的事简单,你有什么事,你先说。”
“跟我前来支援的北城民兵,有不少失陷在冰河。”温特斯语速飞快:“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但是恐怕还不够。还请您也派出些人手,最好能现在就划出安置点,准备接收伤员。”
“没问题。”托马斯中校一口答应下来,效率奇高地找来一名百夫长和工兵军官,当场布置任务。
路障被夷平,道路已经通畅。军团各百人队按照指令,井然有序地向着城内进发。
伯尔尼上校看了一眼火光中的埃尔因教堂尖顶,问温特斯:“你是从城区出来的,城区情况如何?”
“很糟糕。”
“有什么建议吗?”
“戡乱、灭火。”温特斯言简意赅地回答:“仅此而已。”
稀疏的马蹄声从对岸传来,三名骑兵先是艰难地下到河滩,然后小心翼翼的穿过冰河,朝温特斯所在的地方奔来。
“停下!”有蒙塔士兵喝令:“报上身份!”
三名骑兵不理不睬,径直朝着温特斯驰来。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不消伯尔尼上校下令,一队长矛手已然出击,前往拦截骑手。
借着火光,温特斯认出了三名骑兵的身形和战马,正如对方认出他的身形和长风。
温特斯立刻出声:“别紧张,是我的人。”
百夫长看向伯尔尼上校。
上校点点头。
几声口令,出击的长矛手又退回队列中。
三名骑兵没过一会就登上河岸,看到温特斯和几名蒙塔军官似乎很亲近地相处着,为首的骑手——皮埃尔心中虽然惊讶,但没有流露出分毫。
快速评估形势以后,皮埃尔决定谨慎起见,不说废话、不用称呼、直奔主题,免得节外生枝。
“一会千万别开口。”皮埃尔转头低声叮嘱两名同伴。
跟来的两名卫士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皮埃尔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温特斯和伯尔尼上校面前,点头行礼之后,将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推下马背:“在对岸抓到的活口,神色鬼祟,符合您的描述。”
温特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生着一张红里透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