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和海因里希没能从冲击中恢复,两人面面相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方才踮着脚尖轻轻走下楼。
……
凌晨,铲子港。
阿尔法先生翻身下马,提着剑走进镇教堂。他的面容隐藏在头盔下,板胸甲上满是血迹。
教堂是铲子港最高、最坚固的石头建筑,大烽火台便设在教堂钟塔上,战时这里自然成为指挥所。
阿尔法先生穿过祭坛进入旋转楼梯,直奔屋顶。
波塔尔镇长正在屋顶上。
刚一见面,阿尔法先生便直截了当诘问波塔尔:“我是不是说过,‘不经我同意、不准点燃大烽火台’?”
他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听起来有些发闷。
“见到河岸那边的烽火,看守大烽火台的几个小子慌了神,就把大烽火台点起来了。”波塔尔指着面前几个灰头土脸的年轻男子:“我也在教训他们。”
烽火是一套系统,具体到烽火台有大有小、有分有总。
河岸边布置的是小烽火台,铲子港教堂上设的是大烽火台。
大烽火台不动,信息就会被控制在铲子港以内;大烽火台被点燃,热沃丹便将接到示警。
打发走看守烽火台的人,波塔尔急切地问:“战况怎么样?”
“能解决的都解决了。”阿尔法先生摘掉头盔,甩掉头发上的汗水:“有一些残敌跑进山林里,还有一些趁乱突围往东跑了,加起来大概有十几个吧。”
“蛮子居然真的来了!”波塔尔咬牙切齿地一锤大腿,他真心实意向阿尔法先生道谢:“多亏有您在。”
阿尔法先生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波塔尔对于防备蛮子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按照他的逻辑,九月份的时候赫德人被杀得大败,怎么可能还敢再来?
反倒是阿尔法先生很认真,铲子港在光辉河沿岸的防御和烽火台都是由他亲手布置。
今天晚上收到烽火警报后,也是阿尔法第一时间前去支援。
时间,关键是时间。
时间不站在特尔敦人一边:
光辉河水面宽阔,羊皮筏子每次过河都会被冲到下游很远的地方,需要再用马驮回上游,如此便耽误许多时间;
时间也不站在铲子港人一边:
特尔敦人挑选的渡河地点距离铲子港有四十公里远。成年人就算不停地走,四十公里也要走一天才行。
因此这是一场赛跑,时间只青睐速度更快的一方。
所以阿尔法选择抢跑——时间同样青睐提前准备的人。
铲子港民兵被阿尔法划为六队,分配在沿河各处。通过仔细地筹算,阿尔法使得铲子港民兵距离河岸上任何一点的路程都不超过两个小时。
这样做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不必多言,坏处是铲子港的防御变得极度虚弱。
如今铲子港的注意力都放在河岸上,就等于把后背袒露在热沃丹的刀尖下。
要知道铲子港距离热沃丹不足四十公里,而热沃丹可是有骑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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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派了吗?”阿尔法夹着头盔。
“派了。我已经告诉热沃丹,我们这边很安全,不需要任何支援。”波塔尔擦着额头上的汗:“要不然还是把部队收回来吧?今晚吃了败仗,赫德蛮子应该不会再来。而且我们越是不让叛军来,叛军恐怕越是会过来。眼下还是对付叛军更紧要。”
“把民兵派到各处都花了很大力气,收过来更困难。”阿尔法摇了摇头:“如果赫德人观察到我们的动作,再渡河怎么办?我们没能摧毁他们的船。”
波塔尔急躁地问:“那叛军来攻击我们又怎么办?”
“叛军首领拎得清轻重。”阿尔法笑了笑:“他不是卑鄙的人。”
……
凌晨,热沃丹北门外。
“开门!开门啊!”一名风尘仆仆的骑手疯狂拍打大门:“我有紧急军情要向驻屯官报告!”
热沃丹的城墙很矮,但也不是随便就能爬过去的。
“吵什么?”城头的十夫长呵斥来人:“找军事保民官阁下,等到明早再说!”
“我有紧急军情!”骑手大喊:“我是铲子港的信使!”
“那也不行!”十夫长回答:“谁知道你是不是蛮子的奸细?”
“那你放吊篮下来,我爬上去!”
“没有吊篮。”
“放根绳子下来,我把信送上去。”
“没有绳子。”
铲子港信使傻站半天,突然指着城头大骂:“你是诚心不让我进去,紧急军情,你延误得起?”
城头的十夫长也不废话,一挥手,七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来者。
“蒙塔涅保民官说。”十夫长看着城下的信使:“谁打扰他睡觉,格杀勿论。”
……
后半夜温特斯睡得很踏实,因为没人再来打扰他。
但是他仍旧没能睡很多,习惯使得他天一亮就自然醒了过来。
梳洗一番之后,他打起精神去安娜的寓所用早餐。
“蒙塔涅夫妇”目前公开分居,早餐是他难得能和安娜共处的时间。
不过餐桌上泾渭分明,女眷们的食物还算丰盛,而温特斯的餐盘里只有两块黑面包——铁峰郡jūn_duì的标准配给量。
凯瑟琳支着下巴看着温特斯,用半是敬佩、半是玩笑的语气说:“您还真是够以身作则的。”
温特斯尤其不擅长应对小纳瓦雷女士,所以他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安娜轻轻踩了一下妹妹的脚,给温特斯倒了一点温水。
“今天还要在南岸待一整天吗?”安娜轻声问。
温特斯内疚地回答:“最近应该都是。”
夏尔敲门进来,附耳向温特斯报告:“铲子港的信使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一直等到现在。要见吗?”
“不见。”
“他带了信来。”
“不收。”
“打发他走?”
“让他给波塔尔带句话。”温特斯啃着硬邦邦的黑面包:“‘送二十个脑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