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职无非就是一枚玺印,我给您刻一个出来不就行了吗?”温特斯真诚地解释:“而是您的要求——最大的官职,这个有点……”
“你都说是一枚玺印。”博德上校吹胡子、瞪眼睛:“连一枚玺印你也吝啬?”
“我这里最大的官职是元帅。”温特斯试探着地问:“那我给您刻一枚元帅玺印?”
上校呼吸至少停滞了一拍。梅森学长盯着膝盖,拼命忍着笑。
博德胸口发闷,艰难开口:“千把人、还没有马蹄大的地盘,就已经有元帅了?那是不是还得有个军团长?”
“都有。编制上,占位置的。”温特斯笑眯眯地问:“要不然……您挑一个喜欢的?”
“算了,算了。”博德上校涨红了脸,努力平复呼吸:“我年纪大、脸皮薄,丢不起这个人。”
在梅森学长眼中,上校的姿态和神情在谈笑间变得自然,之前那种旁观者、外来者的格格不入的感觉渐渐消散。
“还是说正事。”梅森学长引导话题转向正式事务,他苦笑着说:“铲子港那边给我们送来一封公文。”
听到铲子港,温特斯的精神陡然集中,他的眉心不自觉皱起:“说什么?”
“波塔尔镇长说民兵队已经招募完毕,但是急需粮食和军械,希望咱们能给他们拨一点。”
“波塔尔?管我要军械和粮食?”温特斯摩挲着刀柄,失笑道:“我有一记裂解术他要不要?”
“那我就这样答复他?”梅森学长笑着问。
“告诉他谨守光辉河东岸,有敌情就点烽火,援兵自然会去。”温特斯嗤笑:“依我看,他恐怕还不想让我们过去!”
“好。”梅森学长立刻着手起草回信。
见博德上校不说话,温特斯向上校解释:“不是我不帮忙,而是那个……波塔尔,他就没安好心。”
博德上校静静地听着。
温特斯离开椅子,取来一副地图铺在桌上,拉着上校站在近处研究。
“中铁峰郡的河岸线接近八十公里,下铁峰郡的河岸线超过百公里。”对于铁峰郡的地形,温特斯信手拈来:“唯独上铁峰郡,需要防守的河岸还不到二十公里。河面最宽、水流最急,是最容易防御的位置。”
“这是什么湖?”
“铲子湖。”
“冬天枯水,实际湖面有地图上画得这样大吗?”
“比这个还大,这是老地图了。”
博德上校摩挲着胡须,问:“既然是港,那一定有船。为什么不征用?”
“全被混账镇长扣下了。”温特斯的眉心越锁越紧:“之前,波塔尔就一直在囤积粮食、招徕流民、对热沃丹的指示阳奉阴违。
论军械,不好说。论粮食,恐怕他比我还充裕。看在维持一镇安宁的份上我没动他。”
“可这混球。”温特斯冷笑:“却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博德上校俯身查看地图,喃喃自语:“地图接缝处有大学问——这话还是听约翰·杰士卡说的,论图上作业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的,可惜了。”
温特斯心念一动:“您知道杰士卡中校在哪里吗?”
“我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博德上校苦笑着摇头,上校的指尖划过沃涅郡和铁峰郡的边界:“这张地图的接缝处——两郡交界处的河岸线,考虑过吗?”
“考虑过,那边是山林。”
“山林也能走马。”
“但是热沃丹没法派兵。”温特斯也是无可奈何:“否则不等赫德人来,咱们和军团就得先打起来。只能让铲子港的民兵多加警惕。”
博德上校没再说什么,重重坐回椅子,笑着问温特斯:“之前听你们讨论是否向临郡通报,通报了吗?”
“通报了。”温特斯有点苦涩地回答:“不过没说情报来源,军团那边没理睬我、也没给回文,估计是不相信吧。”
“我倒有个想法。”博德上校的笑意愈发高深:“如果……情报来源是我呢?”
温特斯一下子坐直身体,片刻迟疑后也笑容满面:“那得编个好故事才行。”
“还用得着编吗?就说我从特尔敦部逃出来,带回来特尔敦人正在集结劫掠者的重要情报不就行了?”博德上校哈哈大笑:“正好,也让我风光风光。”
“那……”
“我亲自去一趟沃涅郡和白山郡。”博德上校自然地说。
连正在起草回信的梅森学长都猛地站起来,温特斯更是拉住上校的手:“那就有劳您。”
“小事,对付赫德人打草谷才是大事。”博德上校摆了摆手,又问:“白山郡的首席军官还是盖萨·阿多尼斯吗?”
温特斯惊喜不已:“您认识那个光头?”
“我比他高一级,他进学院的时候就是我带的他。”博德上校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说:“盖萨受过重伤捡回条命,才变成那个样子。原本也是很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可惜了。”
“原来那光头说得是真的。”温特斯心想,他拿出十二分的谦卑,请求上校:“您能不能先去白山郡呢?我和盖萨上校有一笔小生意,还想请您帮忙牵针引线……”
……
当天中午,来自白山郡、目前在热沃丹吃牢饭的沃辛顿少尉便重获自由。
博德上校与沃辛顿单独交谈了几句。
得知面前的独臂上校独自跨越百公里无人区,历经艰险从荒原上逃回帕拉图,沃辛顿少尉感动得痛哭流泪,心头更是涌上无尽的敬意。
进一步得知博德上校还是带着重要军情回来,沃辛顿当即就想返回白山郡。
温特斯从抢来的马群中挑选了一匹公种马和一匹母种马作为礼物,让沃辛顿少尉带回白山郡。
“拜托您给盖萨上校带句话。”温特斯对沃辛顿学长真诚地说:“当年亚当和夏娃只有一男一女,不也生出今天这么多的人。还请盖萨上校耐心等待,一对马早晚能再次变成一群马。”
“你还是自己和上校说吧。”沃辛顿少尉神色复杂:“我怕上校揍我。”
从荒原返回的博德上校仅仅在热沃丹短暂停留,又重新踏上跋涉之旅。
……
温特斯则在忙另一件事情——筑城。
准确来说,是扩建热沃丹。
和普通农庄不同,士兵被征召走之后,军屯村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温特斯干脆下达[坚壁清野令],将十二个军屯村的家属尽数撤到热沃丹,让士兵们能安心打仗。
热沃丹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军属和前来避难的平民,立刻变得十分拥挤。
幸好现在天气渐凉,否则说不定会生出一场大疫。
而且温特斯和老普里斯金一致认为,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的平民涌入热沃丹——铁峰郡的村镇都没有围墙,面对赫德骑兵就是砧板上的肉。
温特斯干脆拍板——筑一座新城,能容纳所有避难者的新城。
老普里斯金建议在原有城墙的基础上扩建城市,而温特斯力主在圣乔治河以南筑新城。
温特斯给出的理由是“背靠着河岸修城墙,能够尽可能减少工程量。”
这个理由很充分,老普里斯金也不反对。
于是当特尔敦部的野火即将烧到头发的时候,温特斯在忙着搞土木工程。
坐落在圣乔治河南岸的新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堡”。
因为它本质就是背靠着河岸的半圈城墙、壕沟,内部没有任何生活设施,倒是防御工事修得很下本——毕竟蛮子要来了。
还有一个有趣之处:按照温特斯划分上、中、下铁峰郡的方法,旧热沃丹城区完全处在圣乔治河北岸,所以热沃丹毫无疑问属于上铁峰郡。
但新城却建在圣乔治河南岸,这意味着热沃丹的一只脚迈回了中铁峰郡,如同一个在门槛上跨立的小孩。
上午开会、中午送走博德上校和沃辛顿少尉、下午去监督施工,一直到深夜温特斯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寓所。
衣服都没脱,他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就在温特斯失去意识时,铲子港下游四十公里左右——也就是沃涅郡和铁峰郡交界、地图接缝处,赫德人趁着夜色放出羊皮筏子。
人乘筏子、马洑水,趁着夜色渡过了温特斯所说的“最容易防御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