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熟睡中惊醒,看见一个人型生物从窗户爬进了自己卧室。
之所以用人型生物的说法,是因为爬进来的东西全身漆黑、姿势古怪,在月光下只能依稀能分辨出四肢和脑袋。
这个人型物体也发现卧室的主人醒了,扭头看了过来。
四目对视,温特斯霎那间睡意全无。
他立刻跳下床去抓挂在衣橱门上的杜萨克弯刀。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只有瞬息,他不管来的是人还是怪物,先拿到武器再说。
温特斯拔出了战刀朝人型生物扑了过去,对方被逼退到墙角,边退边从腰畔抽出了一柄短铳指向了温特斯的脑袋。
不是火绳枪,而是码头上刺客用的那种带有奇怪机括的短铳,瘸子口中的簧轮枪。
温特斯认出了这种火枪,猛地停住了脚步。
人型生物刚要扣下扳机,见温特斯站住了,便松开了手指,用低沉的声音威胁:“别动,不许出声,不然打死你。”
一开口,对方暴露了自己的信息:不是怪物,只是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对方虽然竭力压低了嗓音,还是掩盖不了女性的声线。
“别……别开枪。楼下住着侍卫,开枪你也跑不掉。”温特斯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
其实楼下只住着玛丽塔嬷嬷一个人,整间房子里除了四个家庭成员之外,就这一个珂莎从娘家带过来的住家佣人。
嬷嬷都快五十岁了,基本没有任何战斗力,温特斯只是在诈唬。
“等侍卫上来你也已经死了。”穿着黑色紧身衣、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女人用两只手牢牢握持着簧轮枪,枪口一刻也不偏离温特斯的脑袋:“把武器放下。”
温特斯发现似乎情况越危急,自己思路就越清晰。对方第二次开口,暴露了更多的信息。
侍卫的存在并不让她感到违和,这意味着她知道这个家庭的jūn_rén背景。
但她却不知道塞尔维亚蒂府上并没有卫兵,这说明她的情报并不深入,可能只是了解一些公开渠道能获取的内容。
“别杀我,桌上钱袋里有点钱,你要就都拿去。”温特斯顺从地把杜萨克刀丢在了地上。
他尽可能表现得软弱和配合,但脑子里关于反击的思考一刻也没停下。
他拼命回忆着枪械的构造:火枪一般从扣下发射杆到引燃火药有一个短暂的延迟,从引燃火药到弹丸出膛还有一个短暂的延迟。
看准对方的动作,提前横向闪躲,避开要害部位。只要对方一枪打空,就立刻近身凭借力量优势将其制服。
但是除非万不得已温特斯不想用这个办法,因为实在是太过冒险,最好能找出什么办法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呢?
飞矢术?那十枚钢锥都在书桌上,那女人身边。
还有别的办法吗?温特斯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你认不出我是谁吗?蒙塔涅先生。”黑衣女人换了个腔调说话,像是在调情。但她手中的簧轮枪却握得很稳。
温特斯摇了摇头,他意识到对方已经弄清了自己的姓名。
黑衣女人恨恨地说:“半个月前你可是一把火把我的头发都给烧了。”
“是你?”温特斯失声道,他万万没想到那晚的女贼居然追到了海蓝来。
“是我。”女贼冷笑着说。
温特斯感觉莫名奇妙:“你去军校偷东西,我负责巡逻,阻止你是我职责所在,我们之间没有私人恩怨吧?”
“你说谁偷东西?我是从小偷手里取回我家族的财产!”黑衣女人显然是被‘偷’这个词刺痛了,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佯怒掩饰道:“你把我头发烧光的账我还没找你算。”
“那你把我头发也点着一次?”温特斯一摊手:“而且你当时要杀我,还不允许我自卫?你捅到我胳膊那一刀,可是直到现在都没长好。”
“你们这些联盟jūn_rén都该死。”黑衣女人恨声道。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套出了太多话,于是单刀直入正题:“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不杀你,就此两清。”
“什么东西。”温特斯心里一凉,但还是面不改色地说谎。
“我的匕首呢?”
“什么匕首?”真要命,温特斯已经把匕首给伊丽莎白了,但他现在不能把妹妹牵扯进来。
伊丽莎白就在几米外的房间熟睡,谁知道这个女疯子会干出来什么。
“别装傻了。那晚我回去仔细找过,没找到,一定是被你捡走了。”
“你自己把匕首弄丢了问我要?”温特斯察觉到黑衣女人的逻辑有些矛盾,那晚黑衣女人逃走时为了拖延时间把匕首朝着温特斯掷了出去。
如果她这样看重那把匕首,又怎么会拿来当飞刀呢?
“蒙塔涅先生,你似乎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我向你讨要,而是你要交出我的东西换你自己的命。”黑衣女人的语气开始变得阴冷:“如果你不配合,我不介意先把你打死再亲自动手找。把我的匕首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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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温特斯丝毫不怀疑这个黑衣女人能够毫不犹豫地毙了自己。
这个女人似乎对取走一条性命没有任何心理障碍,那晚的遭遇战中就招招都是冲着温特斯要害刺。
但温特斯的理智正在告诫温特斯:即使把东西都还给黑衣女子,黑衣女子也一样会给你脑袋一枪然后消失。
重点是黑衣女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匕首吗?显然不是。如果她真的在乎那把匕首,她就不会掷出去。
讨匕首?温特斯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嘟囔着说:“可是我真的没捡到匕首……我只捡到个别的东西。”
饵已经挂好。
“什么东西?”黑衣女人的语调很冷淡。
鱼儿咬钩了。
“一个小本子。”温特斯已经彻底看穿了黑衣女人的心思——她真正想要的是那个空白的笔记本。
匕首只是个幌子,温特斯如果顺从地交出匕首,那就不会拒绝交出另一样东西。黑衣女人只要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能顺便取回笔记本;
如果温特斯不肯交还匕首,黑衣女人也不会暴露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无知不是最大的障碍,傲慢才是。
黑衣女子小瞧了温特斯,她觉得在这个稚嫩的年轻人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简直是轻而易举,她会为此付出代价。
“在哪?拿给我看看。”黑衣女人的语调依然冷淡,但温特斯已经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就在你身后桌子上那个袋子里。”温特斯满不在乎地说。
黑衣女人闻言立刻想要转身去找,但却猛然一滞。她双手依然稳稳地握着簧轮枪指着温特斯,没有给温特斯任何暴起突袭的机会。
她歪了歪脑袋示意温特斯:“你过去拿给我。”
“你就自己拿不行吗?”
“别废话。”
温特斯磨磨蹭蹭地走到书桌边上,好大不情愿的样子,黑衣女人枪口一刻也不离开他。
但实际上黑衣女人的想法正中他下怀,温特斯可从来没指望用这种方式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温特斯把右手伸进那个外面满是血迹的挎包里,几下就摸到了那个笔记本,但却没有拿出来。
黑衣女人看着温特斯把手放进布袋子里后僵住不动了,连声催促:“快找呀。”
“你要的是这个吗?”温特斯大笑着问黑衣女人,从挎包里抽出了笔记本。
火光下温特斯笑容显得疯狂,伴随着一股皮革燃烧的焦臭味和烟雾,黑衣女人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得到的那个空白笔记本,正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