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蒙古人惯常的作风,两军相会时轻骑往复奔驰,至少得射上三五轮箭矢,若敌军强韧,袭扰会多至数十轮。除非敌军出现动摇迹象,袭扰不会停止,而再强的敌人,也很难在永无休止的箭雨下坚持。
这样的战术,需要超乎寻常的韧劲、耐性和战术素养。这三项恰是蒙古人自幼放牧、狩猎,熬练过千万回的本事,这战术也就成了蒙古军所向披靡的最大依仗。
但此时的局面偏偏不同寻常,容不得蒙古人反复袭扰。
蒙古军的本部主力正潜踪匿迹,等待周军急速南下救援。拖雷所领偏师在短时间内横扫中原诸多州府,恰处在兵力不敷应用的关键节点上。
这两年里汉儿们的心气又高涨得很。各地军民在起初数日被杀到胆寒,乱了阵脚,可时间稍过,他们却并不温顺服从。各地都有些硬骨头,纵然斧钺加身也暴动不休。从昨日开始,各地的汉儿暴动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蒙古人到处奔走镇压,手忙脚乱。对于归德府外几个军事据点,已经要威逼降人去攻打。那批降人倒是厮杀得努力,可数量逼近太少,何况现在哪还有信得过的汉儿?若新来的游骑与守军形成呼应,降人再反戈一击,那还了得?
所以有限的兵力,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发挥最大的作用,便如在草原上剿杀狼群一般,必须杀得够凶够狠,撞见一群灭一群,不仅不能给狼群奔逃喘息,乃至聚合的空隙,还要以胜利震慑旁人!
出于这样的考虑,蒙古军的行动异常激烈。大批重骑直接就被安排在了最前方,以寻找战机一口气摧毁敌人。
西征之前,蒙古军中只有直属大汗的怯薛军才拥有身披铁甲,冲锋陷阵的铁骑。大部分千户的麾下,所谓重骑大都穿着皮甲,并以少量札甲配给精锐。皮甲也只是用牛皮裁成手掌宽的宽度,每三至四层系紧而成,对箭矢的防御能力极高,却难以抵御长枪大戟。
现在的蒙古军,比那时候阔气多了。一个普通的千户手下,就能有上百人身着各种来源的精良重甲,而这上百人里除了蒙古人,又增添了西域诸国赫赫有名的勇士,其奋力一击,谁能匹敌?
对面那支骑兵显然想试试,他们加速冲上来了!
试试就试试,谁还不想立个功呢!
当敌骑骤然加速冲锋的时候,蒙古军中位于最前的几名西域勇士不惊反喜,喊杀向前。
被填充入蒙古军中的西域勇士,一般都保留原有建制,以求指挥如意。便如这几名西域勇士,都来自七河一带的斯哈哩国,乃是父子三人。
做父亲的有个名号唤作沙国王,其实不是国王,盖因勇名远播之故,他的两个儿子也都力大勇猛。他们曾在虎思斡鲁朵城与蒙古军作战,虽不敌降伏,其凶悍表现得到了蒙古贵人的赞赏,遂得在十数万人尽遭屠灭的情况下活了下来。
光是活下来,当然不够。既已成为征服者的一员,那就得杀戮敌人,赢取富贵。眼看敌骑接近,体格最为雄壮的的沙大郎挥舞大刀,带着呼呼风声当头猛砍。
随着沙二郎的动作,他焦黄色的须发贲张,血盆大口张开,望之宛若将要扑食的人熊,连胯下坐骑都显得不起眼了。与之相比,杨妙真体型瘦小,恐怕臂围不及沙大郎的三成。
体格相差既远,膂力更是远远不能相提并论。沙大郎重刀下落,正磕在杨妙真探出的长枪枪头。大刀来势太过沉重,长枪根本挡不住,直接就被崩开了。大刀几乎毫不停顿地继续挥砍,擦着杨妙真的鼻尖下落,险些将其脑袋剖成两半。
这敌人的动作倒快!
沙大郎顾不得遗憾,大吼发力,将要往后挥刀。
西域河中等地,在蒙古人入侵之前,也是许多地方势力和部族犬牙交错,彼此攻杀不休。沙大郎的武艺,来自于无数次马上厮杀锤炼,绝无花哨,却非常有效。此时两马错镫,两人交错而过,他只消反手一击,足以将敌人齐腰砍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