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风带烧饼出门时,郭德刚是看着的。
哥俩有说有笑,推推操搡,自此间的交情可见一斑。
反观同样作为师兄弟的何芸伟,则站在离他一个身位的地方。
低着头,搅着手指,既不言语,也不走,就始终那样站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都是徒弟,为何差别那么大呢?
等到唐云风和烧饼不见了身影,郭德刚才收回目光看向何芸伟。
脑海中闪过的念头,让他不由的轻叹一声。
“跟我来书房吧。”
郭德刚轻声说完,率先走进自己的书房。
何芸伟依然没有说话,依然还是低着头,搅着手指,默默的跟在后面。
“坐!”
郭德刚又是轻声招呼,先在茶台旁坐下。
只是坐下后,他并没有动手烧水泡茶,反而静静的看着何芸伟。
看着他坐下,依然低头,动也不动。
如果是换成唐云风,他此刻肯定已经在伺候茶具了。
那孩子真是的,太机灵,太有眼力见了。
郭德刚等了半晌,没等到茶喝,只能自己动手。
洗杯,烧水,洗茶叶,泡茶……
一整套流程,他做的不紧不慢,像极了在台上表演时的游刃有余。
临了,郭德刚还难得的,给何芸伟也倒了半杯茶。
但整个过程,俩人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热茶入口,眼见何芸伟还是没有动静,他才略微皱了皱眉。
“你今天家来不是看你师娘,是找我有事儿?”
“嗯。”
何芸伟终于点了点头,但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有什么事儿,说来听听。”郭德刚眉头更皱,但声音依然温和。
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毕竟都已经跟了有五六年了。
何芸伟小性。
就是过于敏感,遇到什么事都爱计较。
别人无心的一句话,可能他就会往心里去。
所以啊,这么多年以来,郭德刚也都慢慢习惯了。
曹芸金可以打骂,训斥,但对何芸伟,他始终很温和。
即便何芸伟范了错,他也顶多只是语气稍冷的说上几句而已。
“不公平。”何芸伟又沉默了片刻,才简短极速的嘟囔了一句。
但声音虽小,郭德刚还是听见了。
往嘴边送的茶杯当即定在面前,没有再进半寸,好像时空静止了一般。
他看向何芸伟的眼神则满是诧异。
因为这三个字,换成曹芸金,或者任何一个徒弟说,他都觉得可以理解。
唯独何芸伟不行。
在整个班子,所有徒弟当中,他可是自己最照顾的人啊。
自从拜师学艺开始就是。
以前班子没起来,郭德刚也没那么忙,闲时便多半在教徒弟。
而像曹芸金他们,基本教一遍就去自己去练。
等练的差不多再抽空检查检查,哪里不对的再教,教完再让他们自己去练。
一段本子从教到会,拢共也不过几遍而已,完全属于半放养的拴法。
可何芸传不是。
每段活儿,他可是一句一段帮他去捋的。
可以说,花在何芸伟身上的时间,差不多等于其他人加起来的总和。
等到班子终于有了起色,机会也跟着多起来时,他带在身边最多的人,也是何芸伟。
比如去商演,去电视台做节目,去拍电视剧。
所以哪里来的不公平?
就算有,那也是对其他师兄弟的不公平吧?
不过,心中虽然诧异,甚至有些难过,但郭德刚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暗呼一口气,声调依然不变:“哦,怎么会这么想呢?”
何芸伟终于抬起了头,眼神很是阴沉:“您为什么不让我去参加《相声大赛》?”
质问的语气,好似一根尖锐的针,扎的郭德刚心中一痛。
他这才温怒道:“就为这事儿,就觉得不公平?”
“难道公平吗?”
何芸依然是质问的语气,眼神愈发阴沉:“论手艺,我自问不比他俩差在哪里。”
“您是看着我学起来的,哪段本子我不是没白天没黑夜的背?我不够刻苦努力吗?我没下过工夫吗?”
“论天赋,我也不比他们差。我要没这点灵性,您也不能收我当徒弟,对不对?”
“论贡献,我更是班子里数得着的。这些年我跟着您,南南北北的忙碌,哪一次的工作不是尽心尽力去完成?哪一次出过差错的?”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为什么没有我的份儿?”
“我也想出名成腕,好给咱们德芸社做更大的贡献,可您得给我机会呀?”
“您得一碗水端平,不能这么明显的偏心啊。”
几天的憋闷,满腹的委屈瞬间爆发,犹如决堤的洪水。
何芸伟越说越激动,早把什么规矩、礼节抛到了脑后。
说着话,还手舞足路蹈,阴冷的眼神也换成了满溢的愤怒。
然后……郭德刚傻了。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培养的徒弟,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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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是花了最多心思,最为照顾的这一位。
为什么会这样?
满心的不解,化为满心的伤感。
损起人来刁毒无比的郭德刚,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后背发凉,胸口发堵,堵得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
何芸伟见郭德刚如此,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小心思。
于是,委屈加倍,愤怒加倍,激烈加倍。
连正在客厅拖地搞卫生的王慧,都听到了书房里的异样。
要知道。
郭德刚喜欢看书,喜欢安静,所以当初装修房子时,便特意做了隔音处理。
眼下这般大的动静,那里面得闹成什么样了?
王慧疑惑的听了几耳朵,却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旋即把工具放下,走过去敲门。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把何芸传吓了一跳,话头顿时停住。
但嘴巴一停,脑子跟着清醒几分,他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妈呀,我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