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一响,黄金万两。
没有黄金万两,那就不响。
传统行当当中,说书先生的地位最高。
即便时代发展到现在,依然会有师父告诫徒弟:“少跟那帮臭说相声的来往,没来由的跌份儿!”
这是评书门艺人,打骨子透出来的骄傲。
当然,从历史渊源上讲,人家有这个资本。
举一例子。
相声门最着名的八段单口活,合称《八大棍儿》,代代相声艺人使了几十上百年。
其实,这便是人家评书门赏下的饭。
不许说开头,不许添结尾,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拿去使活。
上无枝叶展开,下无根须垫底,剩下中间这段,可不就是“棍儿”么?
要是发现谁敢坏了规矩,你们连棍儿都没得使。
两门地位差距,由此可知一二。
评书门的骄傲,可不止这些。
他们其实从来不以艺人自居,而是以“圣人门徒”走江湖。
圣人是谁?
孔子。
万世文臣祖,百世帝王师。
文臣、帝王们认不认同不重要,反正自己抓着了尾巴,搭上了边。
旧社会里,名气大,脾气又不好的说书先生,那架子可真大到没边儿。
他自己的书场里,什么打扫卫生、归置桌椅、劈柴生火架炉子等等各种杂事。
谁来干?
听众。
伺候不好,先生不满意了。
嘿,他不开书,反正书在先生脑子里装着,他又不急。
他不急,可听众心里急呀。
后面的剧情不想听了吗?
昨天留的扣子不想解了吗?
那汉子刚刚爬进潘寡妇的门,灯才息下,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于是乎,先生说啥是啥。
他说茶杯里放几片茶叶,大家指定数清楚了再放,包他满意。
中场的打钱,同样如此。
什么纲口都不用。
说到精彩处,他只需要停下话头,端起茶壶,谁也不看,悠悠的喝茶。
高潮上被停活儿的听众,心里这个急呀,这个痒哟。
赶紧乖乖地将钱放进,提前备好的箩筐、木盘里。
台上高坐的先生,拿眼睛一扫,里面的钱不够,他便继续悠悠的喝茶。
一回两回扔钱,直到数量满意了,先生才会放下茶壶。
“年纪大了,老走神。”
“这日头太大了,犯困。”
“昨晚打雷,没歇好。”
最后加上一句“对不住了各位”,这便继续使活。
听众哪里敢计较先生扯得什么屁话,还得拱手赔笑,半点不敢催促。
当然,能把谱摆到这份上的,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能耐。
使的活,留的扣得足够抓人。
不然,活没有,还摆谱,听众指定拿草鞋底子招呼。
这种艺人,在评书门也只算少数。
可就这,已然让其他行当的艺人,羡慕得口水直流。
下九流的行当,能耍出爷的威风,不服都不行。
只是,别看说书先生们,听众捧,收入高,但所有的书场,却是园子中最简陋的一种。
什么出将门、入相门、幕布、后台,统统没有。
一人一桌一椅,醒木一拍,张嘴就来。
听众们爱坐哪儿坐哪去,坐地上听书都不管你。
所以德芸书馆的布置,速度相当之快。
两天时间不到,一切归置齐整。
百来平米的屋子,置下了六十多个位。
正前方墙面,上挂招牌,下挂字画当背景。
墙根一个垫高几分的小舞台,舞台上搁一桌一椅,这是表演场地。
屋顶几盏灯,中间便是一排排听众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