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一时陷入沉默。
强虽然官位做到秦国新郑郡守,名副其实的一方重臣。但主君,和两位有外号的府上门客面前,自觉不配争辩。
而鬼谷子虽然有资格参与这场讨论,但不知为何,被嬴成蟜有意点到之后,还是没有发表自己看法。
继儒家荀卿,法家韩非,杂家吕不韦外派为政后,能和嬴成蟜讨论如何治国的门客,剩不下太多了。
墨家巨子直视着主君,眼中有着失望,就如同刚认识嬴成蟜一般。
“君上椅子,还是放民间乎?”
问出这句话的科学家根本就没想要嬴成蟜回答,毫停顿得自给答桉。
“君上椅子,已然放了贵族!”
不善言辞的墨家巨子掷地有声,须发皆张!
“还有农民不得裹腹,君上却说四菜一汤?天下财富一石,流入大夫,诸侯,天子八斗,商人一斗,百姓一斗。能食四菜一汤的还是百姓乎?君上所言荒谬绝伦!君上要脚踏的实地,是丹墀罢!”
“能食四菜一汤者不是百姓,想食四菜一汤者是百姓也。”
“非也,其为大夫!百姓有金钱,吃饱饭已是幸事,何以思日日食四菜一汤!”
“我且问你,能饱腹之百姓思者为何?就此满足乎?不欲生活更好乎?”
“不愁食衣者,当思节用,以使不得食,不得衣者有食,有衣。”
“凭什么?!”
一直好声好气,坐椅子上缓缓叙说的嬴成蟜怒而断喝,手掌拍椅子扶手上,起身而立。
“凭什么我要将我的食物送给他人食,我要将我的衣物送给他人穿?”
哗啦~
其屁股刚离座椅,身下用硬木铸造的椅子立刻四分五裂,倒塌成一地碎块。
郡守强不假思索,立刻起身。
鬼谷子见强起身,随之起身。
不追求物语,寻常很有眼力见的墨家巨子双脚没有发力迹象,坐的沉稳。
“因为如此可使天下大同,可使天下大治!能救世者,唯二字。
“兼爱!
“人不能视妻子挨饿,衣不蔽体,此乃爱也。兼爱与他人,视他人妻子为己妻,己子,亦应不能视也!爱亲疏远近,私者一时,公者千古!”
[公且安去,汝妻子吾养之?没想到你科学家浓眉大眼的,也是个曹贼。]
故作生气的嬴成蟜差点脱口而出,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怕张口破功,所以一直板着脸不说话。
科学家见其嬴成蟜沉似水,一言不发,本不好看的脸色却是好看了些,以为君上被自己说的哑口言,立刻乘胜追击。
嬴成蟜脱离咸阳来到新郑,其所有门客大多是欣喜的,科学家也是如此。
咸阳是始皇帝的地盘,是法家的领地。不认同法家治国的秦国,不认同当今天下乃大世的墨家巨子,想要一个万民平等,皆有食饱腹有衣可穿的盛世。
而现,是他认为最好的机会。他要劝说现处于犹豫状态的嬴成蟜,以墨治国。
“国与国之间相互攻伐,家族与家族之间相互掠夺,人与人之间相互残害。君臣之间不施恩、效忠,父子之间不相互慈爱、孝敬,兄弟之间不相互融洽、协调,这些都是天下之害,想要摒除,唯有兼爱。”
自居秦墨的科学家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略微停顿,酝酿了一下饱满的情绪,一口气说道:
“诸侯只知道爱自己的国家,而不爱别人的国家,所以毫忌惮地发动自己国家的力量,去攻伐别人的国家。
“家族宗主只知道爱自己的家族,而不爱别人的家族,因而毫忌惮地发动他自己家族的力量,去掠夺别人的家族。
“人只知道爱自己,而不爱别人,因而毫忌惮地运用全身的力量去残害别人。
“所以诸侯不兼爱,就必然发生野战;家族宗主不兼爱,就必然相互掠夺;人不兼爱,就必然相互残害。
“君与臣不兼爱,就必然不相互施惠、效忠;父与子不兼爱,就必然不相互慈爱、孝敬;兄与弟不兼爱,就必然不相互融洽、协调。
“天下的人都不兼爱,强大的就必然控制弱小的,富足的就必然欺侮贫困的,尊贵的就必然傲视卑贱的,聪明的就必然欺骗愚笨的。
“举凡天下祸患、掠夺、埋怨、愤恨产生的原因,都是因不兼爱而产生的。
“若诸侯看待别人国家就像看待自己的国家,就不会发生野战。家主看待别人的家族就像看待自己的家族,就不会发生掠夺。看待别人就像看待自己,就不会生残害。
“君臣之间相爱,就会相互施惠、效忠;父子之间相爱,就会相互慈爱、孝敬;兄弟之间相爱,就会相互融洽、协调。
“人人兼爱,那么强大的人帮助弱小的人,富有的人接济贫穷的人,尊贵的人教育卑贱的人,聪明的人教育愚笨的人。
“如此人人平等,天下大治,有祸患。天下兼相爱,自当交相利!”
这话若不是墨家巨子所说,但凡换个人,哪怕是出自鬼谷子,荀子,韩非子,吕不韦这些名家之口,嬴成蟜都觉得是扯犊子。
当场就回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凭什么强加给他人,等你自己能做到的时候再说。
但面对说了太多话而面红耳赤,固执地坐椅子上不肯起身的科学家,嬴成蟜说不出这句话。
因为科学家真的是身体力行,亲身实践自己所说的话。吃粗茶澹饭,穿麻衣短打,明明能够过得比天下九成九的人都要舒适,却偏要过仅能维持生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