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鸟名?”
蒙骜低骂一声,神色却缓和不少,一直暗中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扭头便冲好奇心旺盛的亲孙儿道:“姜商,听到了没?问问问,问个鸟!教你打仗不见你问。”
蒙毅默默受训,反正早就已经习惯了,暗自思忖大父故友里面有没有叫姜商的人,思而无果。
殿堂中秦臣也在思索,天下有没有顶着姜商这个名字的着名人物。
能够被始皇帝叫上名字,还许诺可以相邦予之,按常理言绝对不是无名之辈。
满朝文武苦思冥想,终也是无果。
除了跟随周武王开辟了大周王朝的姜子牙姜尚,他们记忆中再没有一个叫做姜商的人。
[不知这姜是姓还是氏,莫非是姜齐后裔?]
始皇帝给予承诺之后,看了一眼跪在前面低着头看不着面色的姚贾。
“姚贾,你若能说个明白,相邦亦可与你。”
姚贾抬头,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始皇帝轻微颔首,姚贾才确信耳朵刚才没有听错,其心瞬间便由大悲转大喜。
和两相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邦比,一个上卿之位并不算什么。
顿弱在时,姚贾尚且认其是个对手,两人同是离间六国的无双辩者。
纵横侯顿弱出走,辩论一道,姚贾自认无出其右,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相邦嘛?
要不是知道始皇帝脾气,姚贾都以为始皇帝在给他开后门。
姜商,姚贾没听过,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无名小卒?
狂妄之语说的再多也没有用,终究要在嘴皮子底下见真章。
“臣姚贾!必不让陛下失望!”
大喜过望的姚贾起身,揪着颔下那一小撮山羊胡,瘦削脸颊转过去,要看看敢如此对其无礼者长得是何般模样。
入目所及不是人脸,而是一张黑巾,姚贾眉头微皱。
从始皇帝直呼蒙面者姓名来看,始皇帝必是与言者相识。
而在朝会这等重大场所,始皇帝能允其不以真面目示人,足以证得其人来者不善——始皇帝的容忍度很宽泛,随着对象的学问才华而改变。
殿内众臣纷纷坐好,对这场政论拭目以待。
看向姚贾的目光多以鼓励,期望。
看向覆面者目光则是厌恶,惊疑。
他们希望姚贾获胜。因为车同轨,行同伦这两条政策实行,对他们,对天下世家贵族皆不利。
覆面者见姚贾转身,呵呵一笑,笑声满是轻蔑。
“以其为敌而得相邦,受之有愧。”
姚贾虽觉其人有问题,但事已至此绝对没有回头的道理。
当下听到覆面者又是贬低自己,立刻不甘示弱予以回击。
“数年以前,有一大家亦如君一般,对贾轻而视之,其名,韩非。贾对韩非所言,过之数年犹铭记于心。
“韩非言姚贾携带珍珠宝玉,出使四国经历了三年时间。那四个国家未必真心实意和秦国结盟,而珠宝却已经进了四国的王宫。
“这实际上是姚贾借陛下的权势和国宝,私自结交诸侯,希望陛下明察。又语姚贾起初是魏国的守门人,偷过魏人物件。
“后来在赵国做官时,又被驱逐出境。陛下任用姚贾这样一个守门人,魏国的大盗,赵国的逐臣来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
“如此为之,很难激励座下各位臣工的。韩非言贾是以欺君以为功,陛下还奖赏贾,群臣知道了会寒心的。
“其时贾被说的羞愤难当,不知如何自处。而今贾还站在此处,韩非因不向秦而死。先生和当年的韩非,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初姚贾带领一百辆车子的车队,携带一千斤黄金。
身上穿的是秦王赏赐的衣服,头上戴的是秦王赠送的帽子,腰间佩戴的是秦王送出的宝剑,浩浩荡荡的出使四国。
在三年中,不断的利用重金贿赂各国权贵。又以连横之术,三寸不烂之舌在各国朝堂间加以游说。
让本来联合在一起欲攻秦的四国各生鬼胎,皆是不愿出兵,于是所谓的合纵抗秦便自然土崩瓦解,为秦国立下旷世大功。
秦国上下皆以赞誉,始皇帝当即拜为上卿。
就在姚贾春风得意马蹄疾,人生最是辉煌的当口,韩非跳出来以上述一番言论横加指责姚贾。
其说姚贾的劣处,是从姚贾的心理,出身,过往全方位的批判。
但务实的始皇帝并不在乎这些,始皇帝看到的就是四国崩了秦国安稳了的事实,这就是功劳,这就是实处。
是以哪怕是偶像韩非,始皇帝也不予信之。
姚贾因此对韩非怀恨在心,在始皇帝下韩非入咸阳狱前插了一嘴推波助澜。
不知道韩非是主动求死的姚贾一直以为韩非是死在自己嘴下,不明真相的朝臣也大部分认为。
是以这番长篇大论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脏字,看似是讲述他自己的囧事,实则是提醒在场所有人。
这个叫姜商的人,先前诋毁他姚贾的言论没有一句落在实处,没有说到点子上,全部都是人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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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在秦国公认是心不属秦,姚贾说姜商与其有何不同就是套模板。
让始皇帝领会姜商夸夸其谈不说政务,其心如韩非一般。
始皇帝最重秦国,姚贾便在其心中种下此人心不向秦的种子。无论始皇帝先前如何对姜商才华看重,其后都会难以容忍。
这姜商才华再盛,有当初在天下赢得了一个“子”字的韩非盛?有才华不往秦国使,有个屁用,下咸阳狱杀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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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面者姜商心头微凛,没想到这个在他去长安君府钓鱼后,在秦国声名鹊起的大名姚贾竟是如此厉害。
短短一番话挖下的陷阱,藏下的机锋,竟让常年处理一国政务的自己一时之间难以尽数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