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的话大逆不道。
若是传出去,不说什么五马分尸,腰斩等死刑,起码一个黥刑或者劓刑,是跑不了的。
黥刑是在脸上刻字,劓刑则是割去鼻子。
完事后还一定会受徒刑,也就是被抓去修皇宫,长城,帝陵。
也就是在长安君府,嬴成蟜不以为意,继续与酒鬼吃着火锅。
两人的关系,若是不听称呼,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对友人。
这顿火锅没吃完,酒鬼便又醉过去了。
让这样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戒酒,当真是一件比登天还要难的事。
嬴成蟜唤来下人扶酒鬼离开,一个人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想着事情。
大侄子虽然无太子之名,却有太子之实,群臣早已认定大侄子为下任皇帝。
大侄子留下了,我那其余的几个侄子应该都会消停下来了吧,如果他们不傻的话。
大侄子跟在皇兄身边耳濡目染,再有几年时间,便能做个合格皇帝了。
只要大侄子不去上郡,安稳接过皇兄的班,起码在我活着的时间里,秦国应该不会灭亡了。
想明白这件事,嬴成蟜满意极了。
只要秦国不灭,他就依然可以逍遥自在,放浪形骸。
因为要去参加朝会,所以嬴成蟜今日起的有些过早。
他躺着的床榻上,铺了两层黄色斑斓猛虎皮,这可比后世的狐皮大衣温暖多了。
肚里饱饱的,身上暖暖的,嬴成蟜来了睡意,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嬴成蟜最后一个念头是:也不知道大侄子和皇兄谈的怎么样,应该无事吧。父子哪有隔夜仇,皇兄其实很偏爱大侄子的。
……
章台宫内。
“逆子!”
嬴政铁青着一张脸。
他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他没有想到,他予以厚望的儿子竟然能够这么愚蠢!
“儿臣听说,尧帝是仁爱的君主。他不骄奢,不惰慢,有好的德行,能团结宗族。尧帝时期百官政绩卓着,万邦诸侯和谐,百姓衣食丰足,这样的世界才叫做太平盛世。”
嬴扶苏跪在地上,是跪,不是跪坐。
他的大腿和上半身成一条直线,挺得笔直。
虽是跪着,却气势十足,面对始皇帝嬴政也不落下风。
“可现在,父皇好大喜功,妄动兵戈,实行严刑峻法。咸阳百姓也不过是勉强果腹,更不要说其他地区了。天下徒刑之人加起来有数百万之巨,他们一起哀嚎时,比天上的雷霆声还要大。父皇为什么不和尧帝学习一下,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些呢?”
如果眼前的嬴扶苏不是自己的儿子,嬴政不会如此生气。
他甚至会点点头表示我听进去了,然后封一个博士,每年领六百石俸禄。
类似这样的说辞,嬴政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他从没有如此生气。
那群腐儒可以是这个想法,但你嬴扶苏不能!
你是朕的长子!
是秦国的长公子!
是朕写在长生诏上的秦二世!
“盖聂留下,其余人等都出去!传朕口谕,章台宫三十步以内,不得见一个活物!”
“唯。”
宫门大开,一众宦官宫女都走了出去。
……
守在门外的赵高,李斯,郎官都遵从始皇帝的命令,距离章台宫有三十步远。
“盖聂,守住殿门,任何人胆敢靠近,杀。”
“唯。”
盖聂冷硬着脸,配着冷硬的剑,冷硬地回应。
这位剑术举世闻名的剑客,踱步到殿门前,隔着窗上的气孔目视殿外。
他右手五指修长,手指与手掌连接处有着常年用剑而留下的茧子。
盖聂握住剑柄,平复呼吸,收敛气息,这一刻的剑客,与手中宝剑合二为一。
这种状态下的盖聂,但凡章台宫三十步内有一点声响,都瞒不过他。
嬴扶苏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降低了呼吸频率。
他本来挺拔的身躯有些摇晃,是他咬牙硬撑着维持住不倒。
双膝酸软的感觉从大腿一直传到他大脑,他需要靠双手撑住地面,来缓解双膝压力。
咚~
咚~
咚~
这是嬴扶苏心跳的声音,嬴扶苏自己能听到,宫殿内安静的很。
一滴汗,从嬴扶苏的额头上滚落到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