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长安君觐见。”
嬴政头戴朝天冠,身穿黑色玄鸟冕服。
他眼如鹰隼,面有龙威,正坐在案牍后面,翻阅竹简。
在整个华夏皇帝中,始皇帝是排前三的工作狂。
他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定,每日处理的奏章不得低于一石。
一石的奏章,一个宦官都搬不动,每次都是两个宦官挑着担子给始皇帝送进来。
“让他进来。”
少顷。
嬴成蟜人未到,声先到:“你把我大侄子弄上郡去干什么!”
嬴政挥退了殿内宦官,宫女,就连时刻不离他身,负责记录的史官也清了出去。
他放下毛笔,合上竹简,看了一眼嬴成蟜:“你什么时候关心朝堂之事了?”
若大秦群臣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一定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有大功于秦的两位丞相婉言相劝,被罚了一年俸禄。
可被称为大秦之耻,对大秦寸功未立的嬴成蟜,质问嬴政。
什么事都没有?
嬴政甚至连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这种圣恩,整个大秦就找不出第二个。
不管是最受宠的蒙恬,还是最受信任的李斯,都不行。
差远了!
“皇兄在,我才懒得管朝堂之事,我就是舍不得扶苏,他怎么惹皇兄了?父子哪有隔夜仇,皇兄心胸要宽广一点!”
嬴成蟜先前那句话还只是质问,现在这句话,就称得上告诫了。
嬴政冲嬴成蟜一瞪眼,换做旁人,早已低头认罪。
被始皇帝威严所摄,能有所言语都是心理素质强悍。
始皇帝在外还有个名头,暴君!
嬴成蟜却根本不带怕的。
一拍桌子,也睁大眼睛,和嬴政互瞪!
两人相持片刻。
嬴政见吓不住嬴成蟜,收回视线。
“继续啊!皇兄瞪不过我就让扶苏留在咸阳!”
“朕瞪不过你?”嬴政冷笑,拍了拍身前比他人还高的竹简,道:“朕不像你,闲人一个,这么多奏章,朕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胡闹!”
嬴政翻开一个竹简,重新拿起毛笔:“派扶苏去上郡有别的原因,跟你说你也不懂。”
嬴成蟜五指张开,按住竹简:“有什么不懂的?皇兄不就想让扶苏去军中锻炼锻炼?”
嬴政目光一凝,毛笔掉在竹简上,留下一个墨点,很是显眼。
“成蟜,谁告诉你的?”
嬴政面色微变。
他的心思满朝文武都没看出来,让他这个从小散漫的弟弟看出来了?
“这还用别人告诉我?扶苏仁德过重,当丞相或可,当帝王不行,容易为群臣相欺。慈不掌兵,战场厮杀最能残酷人心。如今四海一统,大型战役,唯有边疆有,比如上郡。”
嬴政听了嬴成蟜的分析,瞪大双眼,不信这是他从不理会朝政的弟弟想出来的。
猜测定是嬴成蟜以己之口,言他人之论。
“那人还跟你说什么了?”
嬴成蟜没有反驳。
他总不能说,皇兄你这点想法后世懂点秦史的人尽皆知吧。
“皇兄派爱将蒙恬与扶苏同去,既保障扶苏安全,又让两人患难与共。蒙恬乃蒙家第三代领jūn_rén物,扶苏得蒙恬支持,就是得蒙家支持。而蒙家在秦军地位不需赘言,得蒙家支持,便是得半数秦军支持!”
嬴政听的双眼发亮,这正是他所想的事情。
“还有吗?”
“有啊!皇兄妙就妙在,挑了一个好时候。天下刚刚一统,正是确立太子之时。皇兄这个时间发配扶苏,明摆着告诉群臣扶苏不会是太子。这样扶苏既得到了锻炼,又能保障安全。”
嬴成蟜停顿一下,笑了笑,继续道:“当然,皇兄也在给其他侄子机会。皇兄也想看看,没有了扶苏压制。其他侄子有没有能崭露头角的。”
“彩!”
嬴政大喝一声。
嬴成蟜所言,正是嬴政所思所想。
换做别的掌权者,会觉得自己被看透,有杀人的心思。
嬴政不会。
他自信能驾驭天下人才,对人才的尊重千古少有,这在历史上是有迹可循的。
秦国上卿顿弱,曾在没有入秦为官时,大骂还未统一六国的秦王嬴政。
“秦王,你有那么大权势不想着怎么统一六国,就知道囚禁你妈,我认为你做法根本就不像个王!”
嬴政听闻虽然恼怒,但却没有当场杀人,反倒让顿弱说说怎么统一六国。
在顿弱讲述过后,认定顿弱是个有大才之人,不仅没杀顿弱,还拜为上卿。
“洞察朕心,实非常人,可愿入秦为官,朕欲拜为上卿!”
嬴成蟜点了两下胸口,笑呵呵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嬴政皱眉,正色道:“休要胡闹,莫要放贤于外,速速道来!”
嬴成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时候,说实话就是不被人相信。
“好吧,确实不是我,是我的一个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