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鼻子一酸,“扑通”一声坐了下去,拍腿哭了起来:“您好狠的心啊,事到如今竟还不肯与属下相认!”
常岁宁:“……”
“你们这些做主公的,都如此狠心吗!”
“我日日夜夜盼着您回来……我已这把年纪,还有几日可活?”
“给您扳指您不肯取,现下还装着不认得属下……难道我还能害您不成!”
无绝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控诉着,似要将压抑心底多年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常岁宁被他哭得头疼。
他这是料准了她最怕身边人在她跟前哭吧。
无绝单是哭还不够,又捋起僧袍衣袖来,哭得愈发委屈了:“您看看我这一身毒疮,又岂是会害您之人啊!”
毒疮?
常岁宁看过去,果见他双手手臂之上有着许多疮疤痕迹,密密麻麻,很是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来的?
无绝抹了把鼻涕,哭着道:“属下做这和尚,这一身毒疮都是为您而生,您可以不信老常老孟他们,却不能不认属下!”
为她?
无绝继续哭道:“殿下您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认了吧!”
常岁宁:“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无绝言之凿凿:“您听得懂!”
他道:“嘴这么硬的,只能是殿下!”
常岁宁:“……我不是。”
无绝:“您就是!”
而后不待常岁宁再否认,他瞪着一双泪眼抢先说道:“谁撒谎谁是驴子!”
又道:“谁不承认谁明日便秃头!”
常岁宁:“……”
倒也不必威胁的如此有层次吧!
无绝紧紧盯着她:“您再说,您到底是不是?”
“……”常岁宁无奈看着他。
四目相对片刻,常岁宁轻叹了口气。
无绝显然已经有十成的肯定,她的否认没有意义了。
半点也不想做回那个倒霉蛋的常岁宁有些烦恼地想要望天,一抬头入目却是土壁。
“行吧,是我。”她道。
下一瞬,就觉无绝朝她扑了过来,跪扑在她脚边“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您终于承认了!”
“我这身毒疮当初生得是颗颗浑圆啊,我就知道,这疮如此来势汹汹必成大器……果然是没白长!”
常岁宁低头看着那伏在她脚边放声大哭的住持大师。
好一会儿,她才半蹲了下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你如今好歹也是位得道高僧了,哭成这样成什么样子啊。”
无绝抹着泪:“还不是让您气的……”
“分明是你强人所难。”常岁宁往后随意一坐,叹气:“我才该哭吧。”
无绝委屈道:“属下只是想与您相认,又没打算强逼着您做什么……”
认都认了,常岁宁也不纠结于此了,便问他:“不过,你究竟是如何断定是我的?”
她很好认吗?
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忽然还魂在另一个人身上,这种匪夷所思之事,说出去都没人会信吧。
让无绝如此笃定的依据是什么?——天女塔里的秘密吗?
崔璟走之前曾暗示过她,无绝这里有她想要的答案。
无绝哽咽道:“世间事自有因果,您虽换了身份样貌,但您还是您……是天意感应,让属下认出了您来。”
常岁宁:“……还是说点人能听懂的吧。”
无绝哽咽声一滞,才道:“是崔大都督告诉我的。”
常岁宁:“崔璟?”
“是。”无绝点头道:“是崔大都督最先认出了您……属下于天女塔内设下了禁忌之阵,他是此阵法之机缘者,他为有心之人,有心人观您无心之举,自然日渐有所猜测。”
“最后真正使崔大都督确认了这猜测的,是您在合州遭遇困境时的异样自救之举。”无绝问:“殿下正是那时回来的,对吗?”
常岁宁点了下头。
无绝道:“早在那时,塔中阵法已予指引……只是彼时谁都没想到您竟已经回来了。”
常岁宁看着他,“所以,天女塔里的阵法……”
无绝:“是为您还魂所设。”
还魂?
这几日虽已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此时亲耳听到,常岁宁心中仍起了波澜。
原来她的“死而复生”,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那么,她便有两个问题需要证实,需要面对。
她先问出了最在意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