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荒,土地庙中。
白家老太太天还没亮就早早起床,到药圃中转了一圈,随后在药房里忙碌起来。
岳川敲门而入的时候,老太太笑呵呵的说着:“年纪大了,睡不着,起来转转。”
岳川看向药房中杂乱却有章的各种药材,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商量商量,不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土地公请稍等一会儿,老婆子把这些药材料理料理。”
没有问什么事,也没有问大事小事。
或许在老太太眼中,这些药材就是天大的事情。
“土地公不知道,这些药材的炮制啊得看天时、地利,寻常蒸煮烘炙不挑时间,不挑时候,但是有些药物炮制得雨前雨后、霜前霜后、雪前雪后,有的药在坛子里闷了大半年,就等这一场雪呐,耽误不得……”
岳川瞬间明白过来,“你的意思,咱们这马上就下雪了?”
白家老太太点了点头,“四时变化,不但反映在天气上,也反映在生灵自己身上。老婆子我已经感觉到了。”
岳川对中医和中药完全不懂。
即便话术加持,也仅仅是停留在刮痧、拔罐、针灸这种表层印象上。
而且话术不用还好,一用,铺天盖地都是抹黑中医的文章,以及各种中医治死人的新闻报道,以及判例。
中医确实是失落了。
不仅仅是物质世界里,更是精神世界中。
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唯独不包括中医自身。
于是,岳川怀着虔诚和敬畏的心情,静静看着白家老太太处理各种药材。
过了一会儿,白家四个小家伙陆续醒来,也纷纷加入帮忙。
老太太一边将坛子里密封的各种药材拿出来,一边向小孙子们讲解。
“药不是种进土里,采到篓中就行的,还需要精心炮制和配伍。天然药材中又很多属性,有些是我们需要的,有些是我们不需要的,甚至还有需要尽力剔除的。”
“就算我们需要的药性,有的暴烈、有的温和、有的阳、有的阴,我们还需要通过各种手段,在保留其药性的基础上扭转其他特性,以达到我们的需求。”
“冬夏四季、寒暑四时,阴晴雨雪、水浸火烧。有的只需要一次炮制就行了,有的却需要很多次,甚至十多次、数十次,其中某个环节稍有差池,轻则药效不到,重则药效变化,不能入药。”
“所以,如果你们走上这条路,一辈子就拴在药身上了,你们一辈子都得泡在药里面。医药医药,两个东西上不分家的,好医还得好药,好药更需好医。”
“现在,你们还愿意走这条路吗?”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愣,暗道:我还什么都没说,这老太太怎么跟啥都知道了似的。
四只小刺猬纷纷表示愿意。
它们从出生就在学医,甚至不知道“医”是什么,就在帮着奶奶种药、采药、制药了。
它们不是医的全部,医却贯穿它们始终。
“奶奶,学医、学药是我们的全部,我们不可能放弃的。”
“对啊奶奶,我们不学医还能干什么呢?”
“奶奶,我要跟着您学一辈子,我要成为大神医。”
白家老太太叹息一声,“你们呐,还是不懂……”
只有大白想了又想,说道:“奶奶,人们需要医,需要药,也必定需要我。我愿意学医,直到哪天人们不需要医、药,不需要我,我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白家老太太点了点头,“没错,医药不是喜欢或热爱,而是被需要。土地公说得好啊,宁使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病。如果我们名满天下,这是耻辱的。”
大白走到老太太身前跪下,“奶奶,我愿以身做引、合药,医天下之疾,愈天下之苦。我愿天下无药,我愿天下人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