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刮起,砂砾击面,天气一下子恶化了起来。
“可他妈等到这好天气了!”李绍荣大喊一声,带着部众拍马而出。
杨弘望则稍稍松了口气。
回鹘人是个不错的对手。在凉州城南吃了具装甲骑冲锋的大亏后,很快想到了应对之策。
他们认识到了自己在近距离搏杀方面的短处,因此果断拉开距离,靠着超卓的机动性,灵活驰射。有的箭法精准的,甚至可以直中面门,让他们这些乌龟般的重骑兵苦恼不已,渐渐沦落为需要别人保护的花瓶。
这些回鹘骑兵,其实都是好兵!
若能收编之,用中国之法善加训练,便是一支骑军劲旅。
尤其是一些箭术超卓者,神乎其技,有当年贺拔胜的影子了:“长于丧乱之中,尤工武艺,走马射飞鸟,十中其五六。”
对付这些拼尽全力袭扰、拖延他们的回鹘精兵,靠突骑都那些长于近战搏杀,骑射水平只能说合格的骑卒,怕是不太够。只有背嵬都那些擅长中距离骑射、近距离投短矛,且近战厮杀也不弱的精兵,才堪敌手。
不过这会狂风大作,沙尘骤起,形势就又不一样了。
李绍荣从枪套冲抽出短马槊,借着风沙的掩护,直接冲到一名手持骑弓的回鹘骑兵面前,在他惊愕的眼神中,如大人戏小孩一般,轻轻一捅,敌兵尸体顿时滚落马下。
突骑都的军士们呼喝着赶上。
在这种天气中,弓箭威力大减,近战骑兵得以充分发挥优势。因此,在稍稍冲杀了小半个时辰后,回鹘人便丢下了数十具尸体,不敌退去。
战斗结束之后,李绍荣也不急着追赶,而是下令收拢队形,稍事休整。
他们已经冲到西大河谷这一片了。
距离凉州城南之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铁骑军、豹骑都及数千嗢末骑兵一路追击,在洪源谷附近再次击败回鹘人,斩首三百余级。
面对这种棘手的局面,乌姆主终于放弃了带着战利品回甘州的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招呼六谷吐蕃跟着他们一起逃窜。
而为了掩护部众,他们不得不且战且退,拼命袭扰、阻滞追兵。眼前这一幕,便是回鹘、吐蕃联军迟滞行动的一角。
但有用吗?
没多大用处,说不定到最后还是坑了自己。
部落里那么多老弱妇孺,牛羊财货,怎么可能跑得快?乌姆主还是没能彻底放下,或者他没法说服自己的吐蕃盟友,导致了如今这么一个不断撤退、不断消耗的被动局面。
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听着像是有千余骑,李绍荣脸色一变,再度翻身上马。周围的骑士们也有样学样,纷纷上马,从鞍袋中抽出马槊、铁槌、斧子、马刀、狼牙棒等近战兵器。
“副将,是自己人!”有人说道。
李绍荣不为所动,已经把弓取了出来。
还好,来的真的是自己人。
折嗣裕带着大队骑卒奔了过来。
“见过军使!”李绍荣下马拜道。
“为何停下?不知道李仁美还在奔逃么?”
“禀军使,激战良久,军士们急需休整。”
“回鹘人怎么不要休整?不许休整,继续追!”折嗣裕大手一挥,下令道。
军士们面有难色,但还是纷纷上马了。这也就是邵大帅的jūn_duì,换成河北军士,大将是万不敢这么逼迫的。
看着渐渐远去的突骑都士卒,折嗣裕突有所感。
这次若讨平甘州,当向大帅建言,抽取回鹘精锐,带回灵夏入军。
从汉代以来,草原骑兵便有三大优势、三大劣势。
骑术优异、箭术精准、吃苦耐劳,是三大优势。尤其是这个吃苦耐劳,汉军能千里奔袭,已经很能吃苦了,但发现匈奴人比他们更“牲口”,风霜雨雪,全然不惧,忍饥挨饿,爬冰卧雪,寻常事也。
草原恶劣的生活环境锻炼出来的。
而草原人一旦进入汉人地界生活,不需多久,基本上第二代人就会失去这种吃苦耐劳的能力。
如果把甘州回鹘的精兵都抽走,一方面可以防止他们叛乱,一方面也给大帅东征西讨提供本钱。想想看吧,一人双马、甚至三马,能忍饥挨饿,顶着风霜雨雪,千里机动,从一个战场突然出现到另一个战场,这是多大的优势?
“继续追击吧,回鹘人多半要抛弃六谷吐蕃,独自逃窜了。”折嗣裕一声令下,千余骑兵离开了战场,继续向西,渐渐消失在了风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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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县外,出征大军刚刚领完赏赐。
五十九岁高龄的张淮深亲自领兵出征,共计蕃汉兵马七千有余。
这一次,他顶着镇内巨大的压力,反对的声音可谓铺天盖地,尤以张淮鼎一系为甚。
本来他甚至以为出不了兵的。可谁成想,在关键时刻,镇内影响力举足轻重的粟特人居然支持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是看中了丝绸之路转移到南线后,巨大的商业财富吧。
之前回鹘人一直抢劫过路的商旅,如果能讨平,这条路确实会太平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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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也有些别的原因,比如不想看到本地豪族索氏、李氏、阴氏取得大权。
但不管怎样,曹氏、安氏、康氏、翟氏等粟特系大族,以及龙家一系的龙氏,都态度鲜明地发声支持,张淮深又实际掌权这么多年,最终力排众议,确定了出兵这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