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竹椅上的男子,躬身行礼:“承将军,别来无恙。”
即墨承的衣摆上还有泥土,他看着面前成熟老练的秦渊笑了笑,已经没有从前的敌意,只剩欣赏:“这些年青冢名声在外,你做的很好。”
秦渊走到即墨承的身旁,坐在另一只竹椅上端起了那杯茶:“我听手下人说承将军归隐山林,没想到竟是真的。”
即墨承笑了笑,岁月已经在两人的脸上露出痕迹,即墨承比从前黑了一些,瘦了一些,眉宇间再没有杀伐之气。
而秦渊的脸上多了些伤疤,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凌厉之势,从前是即墨承杀伐果决,秦渊淡然如水,如今倒是颠倒过来了。
即墨承伸手抱起脚边的肥猫,肥猫发出了轻微叫声:“如今太平盛世,用不上我,我就在这儿种种地,喂喂鸡,养养猫,也不错。”
秦渊点点头,这些年闻多了血腥味,突然闻到泥土与青草的味道,他也难得放松下来。
“承将军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啊。”秦渊笑着,目光落在不远处鸡栏中几只胖成球的大公鸡。
面对秦渊的调笑,即墨承也笑了起来:“从前没做过,一开始还养了鱼,结果我喂的太多,还撑死了。”
秦渊闻言开怀大笑,笑过后沉默了一会儿,他温声道:“阿迎看到承将军如今的模样,想必也会很高兴。”
即墨承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也点点头:“我知道,她一定会喜欢现在这种生活。”
“看到将军安好,我也就放心了。”秦渊拿出一只烟花筒:“这是青冢的信号,将军拿着此物,若有危难之时放出,青冢之人必来相助。”
即墨承没有拒绝,拿起那烟花筒道:“谢了。”
“告辞。”秦渊转身离开,没有留恋,而即墨承也没有起身送别。
即墨承最后喝完了茶,把猫放在地上,拿出屋里做好的糕点离开了木屋。
他一路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小瀑布旁,他就是在这里,抛洒了姜迎的骨灰。
即墨承把糕点摆在石头上,自己坐了下来,闭眼听着瀑布的声音,眼前浮现的却是姜迎的脸。
斯人已逝,他只有那短短的几年回忆来记住她。
“即墨承,快陪我去城东买衣裳!”即墨承听到姜迎的声音,他猛然睁开双眼,看到了姜迎对他笑着,扯着他的衣角。
即墨承愣了许久,姜迎就拽着他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即墨承浑身震颤。
他伸手抱住她,痛哭起来。
“迎儿。”即墨承刚想说话,眼前的景象消失,他猛然惊醒。
自己此刻躺在木屋的床上,眼角都是泪花。
即墨承坐起身,缓和了片刻拿起了床边的一只竹杖,他步伐虚浮,用竹杖撑着走出了木屋。
刚刚下过雨,菜地的垄沟中积了水,即墨承想去挖几颗菜来喂鸡,垄沟中的雨水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了即墨承苍老的面容。
他的眼眸混浊,用力拽了几颗枯干的菜扔进鸡窝里,鸡窝里的鸡却没有出来吃菜。
即墨承猛然想起,自己的鸡早就死光了。
年岁越发大了起来,他也越来越糊涂了。
他蹲下身子看着水洼中自己满是皱纹的脸,喃喃道:“四十年了啊…”
雷雨又至,即墨承却没有躲闪,他步履蹒跚地从屋内拿出一盘精致的糕点,拄着拐杖,顶着大雨前往那个已经去了千万遍的瀑布。
这一去,他便再也没有回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