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卿兄就是太过忠孝……”
“十二弟住口!”李楷轻喝一声,“当年独留孝卿一人在长安,实是磨砺……”
“噢噢,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王仁佑气得满脸通红,这对兄弟欺人太甚,不仅将自己骂作挑拨离间的长舌妇,而且还将同安长公主带上……偏偏还影影绰绰,说的皮里阳秋。
大业年间,隋炀帝迁都洛阳,同安长公主与王裕也去了洛阳,后游历江南,将才十岁的王仁表丢在长安……这叫磨砺吗?
丈夫离京,立即将庶子扫地出门,王仁表落魄到都快饿肚子了……这叫饿其体肤。
后面的李善、周赵听的兴致勃勃,同为太原王氏子弟,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庶子,王仁佑父亲未出仕,却得同安长公主如此青睐……
李善在心里琢磨也不知道同安长公主多大……毕竟如今是脏唐嘛。
李善并不知道,同安长公主真的对王仁佑挺好……历史上王仁表病逝,她将其妻儿扫地出门,然后转头做媒,将王仁佑的女儿嫁给了已经册封太子的李治。
嗯,王仁佑女儿就是后来引狼入室,据说掐死了武则天女儿以至于被废的王皇后。
前面还在叽叽歪歪个不停,李善有点不耐烦了,今儿还有好些事呢,别的不说,得去东西市买面铜镜……昨日朱八贪便宜,买的那面铜镜太小,太不清楚,而且还被恼羞成怒的小蛮给偷偷的扔了。
“王公子,王公子!”
突如其来的呼喊声响起,李善转头看去,王仁表的岳父李复满头大汗的出现,向着王仁佑连连躬身行礼。
王仁佑心知肚明,公主府放出风声,不过一介商贾,李复如何能扛得住?
这是公主府内的家事,就算李楷、李昭德也插不了手,而且他们也没资格插手,他们的父亲要么是秦王的亲信,要么是齐王的心腹,如何会去得罪圣人的妹妹?
很快,通过李复向王仁佑的求饶话中,王仁表和李楷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王仁表很清楚,肯定是嫡母下的令,而王仁佑操持庶务,必然变本加厉,岳父李复经商一生,家资颇丰,但背后没什么势力,想不家破人亡,只能屈膝求饶。
面对李楷、王仁表的沉默,王仁佑得意的笑了笑,他并不在乎小小商贾的死活,但只要斩断李家对王仁表的援助……他相信,同安长公主是希望看到这一切的,只要王仁表过的不好。
一旁的李昭德也终于听懂了,就在他勃然变色,准备动手的时候,身后有清亮的声音响起。
“李伯。”李善上前两步,拱手道:“事有不协,孝卿兄必不至于胡乱责人……但可否此事不告知嫂夫人。”
李复后退两步,回礼道:“李公子说的是,只请足下见谅,明日起,东山寺不必再送来……”
这话一出,李昭德大怒,指着李复的鼻子骂道:“尔等敢尔!”
“十二弟,勿要无礼!”李楷喝了声,看了眼面色铁青的王仁表。
安静了一瞬,王仁表突然拔腿就走,一转眼就消失在拐角处,李楷将李昭德打发跟上去,转头苦笑着看向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在骂娘的李善。
王仁表突然急奔而走,是因为觉得实在太丢人。
受不住公主府的压力,不得已求饶……李善特地点出王仁表不会以此敌视李复,而且还要求不要将此事告诉李氏……毕竟李氏还有身子,知道娘家和夫君翻脸,一个不好就要出事。
而李复却反手将李善卖了……话中告知王仁佑,东山寺那些琼瑶纱、琼瑶丝,甚至之前的琼瑶浆,就是此人手笔。
这如何不让王仁表羞愧?
周赵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心想你上去讨个人情,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也有今天!
“足下是……”王仁佑有点迟疑,面前少年郎气度不凡,姓李又和李楷、李昭德同行,不会是陇西李氏吧?
李善笑着说:“在下李善,祖籍陇西郡成纪县,只是不敢高攀陇西李氏,如今借住东山寺。”
王仁佑看了眼一旁默然不语的李楷,再看看李复,知道应该是真的……否则李复也不敢卖了此人。
“东山三十二间饭铺酒楼,西市四十余,琼瑶纱、琼瑶丝如此好味道,何家不喜?”王仁佑轻声道,“王某倒是有个随从,最擅此事。”
李善其实是认得王仁佑的,第一次入长安去平康坊时见过,只是对方不记得他了而已。
幽幽叹了口气,李善无奈的开口,“若是王兄早些时日多好,可惜在下与孝卿兄早已谈定。”
换成前世的李善,这等事想做也就做了,反正都是为了赚钱……不寒碜。
但这一世的李善,不说别的,只为王仁表与自己同病相怜,也绝不可能答应。
至于得罪了王仁表,惹怒了李楷与李昭德,会不会遭到母亲朱氏的严词训斥……李善压根就没想过。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李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眼角余光扫着一旁的李楷。
“孝卿兄愤然离去,是信得过在下。”
“在下又如何能为些许银钱,弃友不顾,弃义贪财呢?”
不再理会王仁佑,李善深深的看了眼面色惨白的李复,转身往前几步。
“卧室中缺了面铜镜,还请德谋兄……”
“这般小事,何足道哉。”李楷笑道:“为兄今夜挑一面,明日送去就是。”
这是李楷第一次在李善面前用“为兄”的称呼,显然,他对刚才李善的表现……表演很满意。
周赵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回头看了眼李复,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李善不是个善茬,今日之事必有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