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得知昭华正在议政殿与几名朝臣议事,于是便携书信往议政殿去了。
她来时立在殿外,远远儿看见昭华身着凤袍的昭华,正含笑与朝臣们议论着什么。
是的,
她身上穿着的仍旧是凤袍,而非龙袍,
云杉曾问过她,“小姐如今已经称帝,为何不将身上的凤袍换作龙袍呢?”
昭华笑着回她,“我既是要追求男子与女子间绝对的平权,那这龙与凤之间,又为何非要分出个高低尊卑呢?”
这会儿,云杉于门外无法听见的政事,乃是昭华在与臣子们商量,想要将宫中的太妃、太嫔全都放出宫去,
让她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与家人一起,安度余生。
对于此提议,朝臣们自然是阻止的,
“启朝从无这种先例,不让太妃太嫔殉葬先帝已经是仁慈了,陛下现在还要让她们出宫去?这些太妃、太嫔里头,有许多今年才不过二十五六,若是她们寻了别的男子再嫁,更有甚者万一再怀上了子嗣,那要先帝的脸面往哪儿搁?”
如今的昭华,比之初掌政时候已经显得从容了许多,
面对朝臣的诸多质问,她不恼不慌,只是温声含笑问道:
“朱大人问了朕这许多,也可先回答朕一个问题。先帝在世时,是不是永远将百姓的利益放在最前面,一心一意为了百姓去考量?”
朱大人恭声应道:“那是自然。”
昭华顺势道:“朱大人或许对后宫女眷的开支有所不知,先帝与圣祖皇帝驾鹤仙游后,留在宫中的女眷足足有四十六名,算着她们一年的日常开销与月例,满年的支出,便已接近万两。朕以为,若让她们出宫去,省下的这些开支可以用来接济穷苦百姓,不知朱大人觉得此事可算得上是佳事一桩?”
朱大人思忖少顷,道:“此法虽好,可是先帝的颜面却不能......”
“哦。朕明白了。”昭华笑着截断了他后头的话,
“所以在你眼里,先帝的颜面是大于百姓的生计的。可当初江南水患,先帝为了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谓是倾尽举国之力,连自己也是缩衣节食的去倾囊相助。朕记得那时的先帝,连每日所用的膳食都缩减了大半,可见先帝爱国爱民。
朱大人如今不愿让这些遗妇离宫,是觉着会让人对朝廷有所议论。但你私心里,其实是很赞同朕方才将省下来的钱银分发给穷苦百姓的决定的,是不是?”
朱大人应道:“是。”
昭华缓了缓,唇角勾起的笑意更甚,“好,既是如此,那这事儿就好办了。先帝都不曾在乎的东西,朱大人既然这般在乎,那么日后众太妃、太嫔的日常开销,朕便交由你来全权负责,也算是全了你对先帝的一片忠心。”
“这......”
“嘶......朕记得你一年的俸禄好像只有三千八百两。不过不打紧,朕念在你大义,故而每个月给你涨一百两的俸禄,如此一来,你一年的俸禄就足有五千两。那些女眷一年的开销是一万,故而余下的五千两,那就得朱大人你自个儿出了。”
朱大人闻言脸都绿了,私心里更是咒骂不休:
他能去哪儿变出这么些银子来,去养后宫那些个寡妇?
见他久不言语,昭华戏谑道:
“朱大人怎么不说话了?你方才不是还要与朕据理力争吗?”
昭华太了解这些朝臣了,
只要是没有切实妨害到他们利益的事儿,那么他们就能满口的家国大义,与昭华辩上三天三夜都难分胜负。
但一旦让他们的利益切实受损了,他们可比谁都要拎得清,
这不,昭华话才说完没多久,就听朱大人拱手一揖道:
“陛下所言甚是,是微臣欠妥思虑。”
昭华笑意嫣然道:“既然朱大人也认同朕的做法,那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办。除夕之前,朕要见到所有女眷离宫归乡。若是还有人留在宫中,那日后她们每月的开销,朕就从你月例中拨出来,不知朱大人意下如何?”
“臣......定不辱使命!”
打发走了这些朝臣,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后,
昭华才见云杉含笑,缓步向她走来。
她笑,“好容易让小福子带你出去走走转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奴婢放心不下小姐。”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得你日日贴身伺候着我才行?”
“管小姐说什么呢,反正奴婢就是要跟在小姐身边,半步也不愿离开!”
如今这满宫里,也就只有云杉敢这般于昭华说些‘没大没小’的话了。
昭华自不恼她,而是目光不经意间落于她手中持信上,问道:
“是什么?”
“是蒙古的来信,小姐瞧瞧。”
云杉将书信递于昭华,
见昭华启开默读其上内容时,唇角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于是问道:
“小姐是瞧见了什么趣事?”
昭华合上信封,缓声道:“是其木格于如娜仁,她们说蒙古今年会是个暖冬,邀请我得空去蒙古一叙,”
她看向窗外晴好的日头,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说:
“年节事忙,还是等明年吧。明年开春,也是时候该出宫去,到处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