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槐树的枝叶掉了,春日来临,新生的枝芽又会冒起。日子平静如流水,潺潺而过,明净也渐渐习惯了寺中多了一人的日子。
有一日,明净在下山途中,遇到了一伙劫匪杀人。
劫匪掳掠了一对年轻夫妇,将他们连同家仆残忍杀害。明净断然出手,劫匪却藏了歹毒心思,欲与他同归于尽。最后关头,禅杖刺进了匪徒心房,刀尖却离僧人胸口还有一寸。
劫匪死了。
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孩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扑到劫匪身上大哭出声:“爹——”
明净怔住。
这十恶不赦的劫匪,偏偏是一位对儿子爱护有加的父亲。他怕自己死后会连累幼子,是以欲与明净同归于尽好替幼子除绝后患,只是终究事与愿违。
明净将那孩子带回了流泉寺。
不姜也看见了那孩子。
女子盯着那孩子看了半晌,面上第一次没有了轻佻的笑意,只问:“你要收留他?”
“他没有别的去处。”
“我劝你最好不要。”不姜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童,“我看得很清楚,他眼睛里有恨。小师父,”她道:“这是一头狼,你要留下他,迟早会被狼反咬一口的。”
明净道:“无碍。”
“随你。”她耸了耸肩,“别后悔就行。”
明净将这孩子留了下来,为他取名子真。
子真胆子很小,总是怯懦地跟在明净身后,与他那个残暴凶恶的父亲判若两人。明净待他很好,许是子真的身世总让他想到自己。当年的明净无依无靠,亦是老住持一手将他拉扯大。
但不姜不喜欢子真,她总是在明净耳边低语:“狼是永远养不熟的,小师父,你还是别在那小鬼身上浪费时间了。难不成你要将他当作亲儿子吗?”她有些抱怨,“自从他来了后,你与我说话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这样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爱上我?”她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又变得飘渺起来。
明净不言,低头安静敲着木鱼。
不姜淡淡一笑,侧头看向佛堂角落,穿着僧衣的稚嫩少年藏在佛陀的阴影里,目光像从暗处生长出来的绿苔,牢牢地交缠着端坐的僧人身前。
似是注意到不姜的目光,少年抬头,与她对视的瞬间目光一颤,忙不迭地低下头去,掩住了眸中情绪。
木鱼的声音在佛殿中不疾不徐地响起,袅袅佛烟中,巨大佛像慈眉善目,俯视着殿中之人。
“小师父,你这么心软,一定会被狼咬死的。”她忽而开口。
明净依旧诵念着佛经。
她将红唇贴着僧人的耳朵,吐出的热气如潮雾,迅速点燃了他的每一寸皮肤。她道:“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杀了这头狼。好吗?”
他敲木鱼的动作一顿,而后开口:“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