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垠的黑暗。

罗德漂浮在这无垠的黑暗之中，这片世界中空无一物，却又充满了一切，那浓重的、深邃的黑暗，犹如空间本身，在这个世界中，连时间也变成了黑色。

“这是哪？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罗德记得很清楚，他被一道源自最初神王的黑光命中，20级灵能形成的防御没有任何效果，展开的光之羽翼没有任何反应，就仿佛幻觉一般，但一转眼间，他就进入到了这个黑暗空间。

一种无比奇异的感觉在灵魂中浮现，罗德抬起双手，看到流淌的黑暗毫无障碍地从掌心中穿过，【鲜红之泪】闪耀的红光没有任何反应，人性没有任何消耗，灵魂也没有受到任何侵蚀，眼前的一切，就如同幻影一般。

灵魂中的梦境也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光，但梦境与他联系并没有减弱，强大的灵能依然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灵魂中涌出，星辰的光芒也没有半分减弱，只是受到某种特殊的影响，无法返回梦境。

忽然，那无形的黑暗在他身周暴动起来，不停地穿过他的身体，穿过他的灵魂，试图抓住什么，但每次都徒劳无功。

“……果然是外道之魂。”

一个无比低沉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罗德一瞬间就记起，这不就是在他晋升真王时听到的声音吗？

他抬起视线，顺着灵感指引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点极微弱的光，它是如此的微小，沉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就像沙漠中的一粒沙，海洋中的一根针，如果不是拥有超强的灵感和【夜之王】的视觉，他绝无可能发现。

“你是谁？”罗德谨慎地问道。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梦境的主人啊，你的智慧让我失望，能走到这一步，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的遗泽吗？”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罗德陡然意识到，这个与他对话的灵，就是最初神王阿托斯的灵，他所在的位置，就是最初神王阿托斯的灵魂之内，那磅礴的黑光，和吞噬九位最初神的黑光是一样的存在，他和祂们一样，进入到最初神王的灵魂之中。

眺目望去，果然，在极遥远的位置，他看到了九团巨大的阴影，毫无疑问，那就是九位最初神的黑暗灵魂。

“你是最初神王阿托斯？你没有完全被腐化？这是隐藏在你灵魂中的最后一丝残灵？”

那团微弱的光轻轻颤动了一下，一阵无比低沉的笑声在这黑暗的空间响起，那深邃犹如万物的黑暗随着这笑声而颤动。

“真是幼稚啊，【他】的继承者，黑雾是至高宇宙畸变的因，是空间的扭曲，是时间的腐烂，是活性中的死朽，是秩序的毁灭，是源律的溃坏，被黑雾完全侵蚀的我，怎么可能还有未被感染的残灵？”

罗德睁大了眼睛，他也感觉到了，那团微光中蕴涵的恐怖污染，那是不可估量的扭曲，它链接着无比磅礴的腐化，是溃污之海的中枢，这一刻，他明白了，原来，它才是黑雾源反馈的根源，一切黑雾的扭曲，遮蔽，掩盖，污化，都是源自于它。

“看来你明白了。”

低沉的笑声就像黑之海洋的涟漪，在这片空间中无限扩散。

“我就是神王阿托斯，这至高宇宙中最伟大的存在，这诸界万世中的最上层的神灵，不可挑战，不可侵犯，超越并且凌驾于一切之上，一切无穷大及无限大、一切自有永有、一切永恒的无上之主，即便我已经朽坏腐溃，即便我的灵早已畸变败烂，但我依然存在，我的回音、我的意志依然在运转，我承载了这无限的畸变和溃烂，掌控了这庞大的腐朽之因，也就成为了更加伟大的、超越无上的黑暗之王！”

这一刻，罗德的灵魂中掀起了滔天骇浪，他忽然明白，原来传说中的黑暗之王，就是至高神王阿托斯，就是他的意志，就是黑暗之灵。

同时，他也意识到，在这个灵中回荡的，是最初神王阿托斯的回音，是他残留的意志，他想要的，就是彻底掌控源之海，掌控至高宇宙中一切的源律，成为更高层面上的永恒存在，这样他就可以扭转时光，改变现实，达到他在最初神王时不能达到的程度，拥有他曾经梦寐以求却无法获得的力量。

“你不会得逞的。”罗德平静地说：“我会阻止你，就像当初他阻止你时一样。”

那团微弱的光剧烈颤动起来，黑暗的海也随之变得狂暴。

“狂妄无知的人类，你不知道你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伟大存在，在我面前，你的渺小就如同沙尘一般毫无价值，你的思维就如同荒漠一般可笑，我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臭虫一样，你引以为傲的梦境，比宙海中每秒生灭亿万次的泡沫强不多少，那个可恶的人类，只不过是恰巧触碰到了律之源环的缺陷，如果不是源天神，光之神，源女神背叛了我，他早化为了尘埃，与那些低贱的粪土混合在一起，这卑贱的人类，是至高宇宙最贱的物种，是生灵诞生的错误，当我踏入那永恒的领域，我要将所有胆于反抗的人类，彻底阉割并投入充斥排泄物的粪窖中，他们在粪海中挣扎溺亡，并于每天的清晨复活，这将成为我，永恒的神上之神的乐趣！”

罗德冷笑道：“阿托斯，你的暴躁衬托出了你的虚弱，如此冲动易怒，如此睚眦狭隘，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就是这宇宙的至高神灵，你的德行配不上你的地位，你亿万年的经历就仿佛在狗身上渡过一般，你根本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只是一个恰巧窃取了神之权柄的卑劣灵魂，现在，这个错误将由我来修正，这样伟大的权柄，只配掌控在我的手中，而你只是一个失败者，一块垫脚石。”

当这致命的话音落下，整个黑暗空间中陷入了可怖的平静，但是，在片刻之后，罗德并没有看到暴怒失智的阿托斯，那团微光之中，只是响起了低沉而又阴冷的笑声，那跨越了亿万的声线，带着地狱般的阴寒，沉重地压在罗德的灵魂之上。

“呵呵呵，不愧是他的继承者，梦境的主人啊，你和他拥有相似的智慧，难怪他会从这亿万个宇宙，亿万万个生灵中，选中了你……你拥有至高的灵，源初的烙印，却又是外道之魂，这至高宇宙之因也无法找到你的魂源，这源初黑暗，也无法侵蚀你的灵魂，真是令神灵也惊叹的智慧，在这死局之中，他竟然也能找到这唯一的一线胜利的希望。”

罗德心中一震，这才意识到，这犹如时空般的黑暗，竟然是源与因的黑暗，这是真正的黑雾之源，是形成黑雾前的原始状态，成为真王的他，最强大的黑雾也无法侵蚀，只有这最初的黑暗之因，才能从根本的层面上侵蚀他的灵魂，但是，他不是至高宇宙中诞生的灵魂，没有至高宇宙的因，正是因为如此，这些黑暗对他来说才如同幻影一般。

同时，他也注意到，那团微弱的光的形态十分不规则，似乎在承受强大的外力。

这是源之海的反噬，它在撕裂祂的灵魂！

罗德握紧了拳头，他隐约看到，这黑暗的空间中，有几道细微的裂痕在蔓延，虽然它们无比纤小，比头发丝还要小千万倍，但依然被他注意到了。

“呵呵呵。”

充斥着无穷寒意的低沉笑声再一次响起。

“但这依然是无谓的挣扎，你们不知道这黑雾的恐怖，它不是诅咒，不是腐化，不是污染，而是这至高宇宙本身，能战胜它的只有掌控了一切源律的我，不论是梦境还是初火，都不可能战胜这至高的恐怖，只有我能让黑雾消失，这也是我最初打开这恐怖的魔盒时所预料到的命运。”

罗德睁大了眼睛，那狂暴的黑暗扑面而来，低沉的笑声就如同不可抵挡的命运洪流，将他的灵魂淹没。

“是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计划，他根本就没有成功，我根本不可能被击败，人类怎么可能是至高之神的对手？但是，你们这些虫豸的顽强超出了我的想象，因此，你也赢得了唯一的机会，成为我的附庸吧，融入我的灵魂之中，当我成为神上之神时，你将和我共享这份至高的权柄，成为这美丽世界的统治者，你的灵魂中的一切终极欲望，一切美妙梦想，都将无止境地实现。”

听到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话，罗德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如同冰水一般的笑容，冷笑道：“我为什么要与你共享这份权柄呢？我为什么不夺取它，成为这唯一的至高永恒呢？”

“愚蠢的梦境之主啊，你做不到这一点，没有任何存在能掌控全部的源之海，这是无比狂暴而强大的力量，是整个至高宇宙的集合，源初之律的反噬力会撕裂一切，即便是我也做不到，只有黑雾，这庞大的，扭曲的，畸形的朽败之力，才能侵蚀所有的源初之律，而掌控黑雾的我，才能以这种方式，掌控这份无上的权柄，成为永恒的神上之神，这是唯一的途径，是这亿万来唯一的机会，是我以无上的智慧创造出来的唯一可能，也是你唯一的选择。”

低沉的声音在黑暗空间中回荡，犹如阴影中梦魇。

“与我融合吧，梦境的主人，这才是唯一消灭黑雾的途径，而你也将获得所有你想要的。”

某种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罗德的脑海浮现了无数的画面，那都是存在于他最深的幻想中的，或明媚，或温馨，或喜乐，但无一例外都是充满阳光，他的本能告诉他，只要他放开灵魂的防护，放开精神的坚持，他就能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但是，罗德却依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

那光团颤动了一下：“为什么？”

罗德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我绝不和你这种蛆虫一般的灵魂融合。”

轰！

在一瞬间，那微弱的光团几乎都要炸开了，黑暗的空间掀起了滔天的骇浪，爆鸣般的巨音在罗德的耳边炸响。

“狂妄下贱的蛆虫！你竟敢拒绝我？人类果然是最低贱的物种，梦境之主，你将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无穷巨大的灵能在这片空间汇聚，它远远超越了罗德的威能强度。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你不过是我永恒道路的一块绊脚石，我是至高无上的黑暗之王，我是不可名状的恐怖，你将在永恒的痛苦中为这一刻的选择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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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的黑雾构成了一只无比巨大的黑手，就像罗德曾经在预言中看到的一样，那超强的灵能就如同庞大的至高宇宙一般，在它面前，他就如同蜉蝣一般渺小。

但是，罗德毫不畏惧地向前走去，全部的灵能在他的灵魂中爆出，这无穷的力量在【巨神力量】的作用下瞬间凝聚在他的双手上，“巨神”的特性之一就是高度凝聚的灵能，那涌动着毁灭气息的红光在他的双手中闪耀，但他却没有迎向那庞大的黑手，而是转身插入了那细微不可见的裂痕之中。

轰！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瞬间将这片空间淹没，爆裂的红光几乎斥开了黑暗，整个黑暗空间出现了剧烈的颤动，剧烈的波纹仿佛贯穿了宇宙。

“你干了什么？”那团微光惊怒地喊道，那巨大的黑手出现了剧烈的颤动。

罗德冷笑道：“没什么，只是帮源之海加把劲，撕开你的灵魂，将不属于你的力量归还给源之海。”

他很清楚地知道，最初神王阿托斯掠夺了很多源律，这些源律没有完成彻底的有量化，却因为黑雾的存在而属于他的灵魂，最初神王的沉寂，就是为了彻底消化这些源律，当它被迫苏醒时，这些未完全掌控的力量就会瞬间引发源之海的反噬，这也是胜利的契机之一。

当罗德注意到这些白色的裂痕之后，他心中就有了这个想法，单纯凭借他的力量，是不可能与最初神王战斗的，但若加上源之海就不一样了，只是至高宇宙的根源力量，它的反噬，威能超越一切想象。

“愚蠢！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战胜我吗？”

更加强大的灵能汹涌而来，那磅礴的黑手瞬间维持住了稳定，向着罗德拍下。

但就在碰到罗德的一瞬间，它再次崩散。

“这是什么？”光团中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惊恐的感觉，“你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罗德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只有你，才能掌控这份权柄？”

远方，那九团黑暗灵魂都发出了低沉的嘶吼，几道白色的裂痕蔓延到祂们的周边，将桎梏祂们的无形力量撕开，禁锢的松动和无穷黑暗让这些灵魂出现奇异的异动。

这是他特意选择的灵魂裂痕，就是为了打破最初神王阿托斯的控制，他知道，九位堕落的最初神，同样是强大的黑暗存在，祂们只是因为接受了最初神王阿托斯的恶之意志，才被迫受到的控制，那么，只要在融合之前，削弱阿托斯的控制，就能让这些堕落的最初神脱困，在这庞大的黑暗灵魂中，产出更多不受控制的异变因素。

轰轰轰！

九位堕落最初神的咆哮声越来越大，祂们开始对抗阿托斯的力量，试图挣脱祂的融合，并以自身为主体融合祂的灵魂，掠夺他的力量。

“不，不，你们在干什么？特雷斯坦，沙古托斯，我命令你们停下来，你们是属于我的！”

最初神王阿托斯的灵魂出现了暴乱，更多的裂缝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出现，源之海的压力越来越大，罗德已经隐约能够听到它的咆哮声。

“啊啊啊啊啊，停下来，停下来，你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但罗德没有半秒停止的意思，他疯狂地撕扯着灵魂的裂痕，不断地加深扩大，让更多的源之海的力量渗透进来。

那团微光开始了剧烈的闪烁，强大的反噬力量作用在那团残灵之上，那最初神王阿托斯残存的意志即将在这强大的重压下灰飞烟灭，祂的声音也变得无比狰狞而恐怖。

“梦境之主，你以为你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