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看着眼前的小团子,翠绿色的眼睛里渐渐染上了一层薄雾,也模糊了他的焦点。
大战后,那句话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他的梦魇,直到他不断的进入那些记忆,中间大概有一整年的时间里,他在深夜里惊醒,头脑发胀,脑海里反反复复都只有那一句话
“看着我”
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尖叫棚屋,蛇,被蛇毒灼穿的伤口,以及无望的男人。但那并不仅仅是梦。
四年级的暑假他也曾经做过一个暑假的噩梦,从那以后每年的暑假他都处在梦魇当中四年级末亲眼目睹了塞德里克的死亡,五年级末他的教父消失在帷幕里,六年级末邓布利多死在了他的眼前,他没有上七年级,但在回到霍格沃茨的那天晚上,他看见了被纳吉尼咬死的斯内普。
无论是哪一次的梦魇都没有像这次一般来势汹汹,那几乎湮没了他所有的生活。并不是没人发现他的异常,只是都被他用尽全力掩盖了下去,而后不了了之。
在心里,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七年级的时候他曾经做为证人为战争里的人辩护,斯内普被排在了第一位。作为杀死伏地魔的英雄,所有的舆论压倒性的倒在了他这一边,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就给斯内普平反,而最终他也没有拿出斯内普的那些记忆,因为别的证据已经足够了。斯内普得到了正名,邓布利多当然也不例外。比起已经死了的人,依旧活着的人总是更让人苛刻比如马尔福一家。
面对着小男孩仍然纯净污垢的眼神,哈利说不准自己现在究竟什么感受,以前斯内普总是掩饰的很好,但他有点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在小男孩面前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都掩饰掉。
人并不能总与人感同身受,这是所有人的通病。只有当你身处在几乎同一种处境的情况下,你才能真正明白当时那人的感觉。哈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全理解男人那十数年的感受,但把自己掩埋在伪装底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只是你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是你选择的唯一。
是的,是他自己选择的。其实不是没有别的选择,而是他们不会那么做,也不能。
“你怎么了”哈利忽然被奶声奶气却带着一丝紧张不安的稚嫩声音拉回了现实,他晃了晃脑袋,看着小斯内普的表情分明有一丝松动,小团子正僵直着小身板,悄悄吞咽着口水。
其实小男孩的情绪很敏感,小心翼翼的表现似乎在害怕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没有。”哈利努力稳定着自己心中的起伏与躁动,挤出了一点声音。
想到面前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哈利立刻意识到,其实小孩的世界很单纯,他们所说的话通常都是最直观的感受,尽管面前这个小孩看着要比其他同龄小孩可能要成熟一些。
“可”小团子的声音被自己的口水吞没,看着哈利的微笑自动消了音。
“没关系,你没有说错,我的眼睛是绿色的。”哈利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它们”
小团子的声音本来就还有些瓮声瓮气的,这时候他的声音还不自觉的变小了许多,这让哈利根本就听不清楚最后小团子说的到底是什么。
“什么”
“很漂亮。”小男孩怯生生的说道,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别扭,似乎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让他有点不大习惯。
“谢谢。”哈利笑着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软软的毛让他舍不得放下自己的爪子,“你的也很好看。”
那是他妈妈的眼睛,自打他进入魔法界开始就被人不断提醒他的相貌上与他父亲相似,唯独一双翠绿色的眼睛随了他的妈妈。
斯内普死的时候,是死在他妈妈的眼里。
哈利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但小斯内普却发现了,小团子低下头,面前情绪忽然低落的哈利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哈利看着手里还拿着半个面包却没了动静的小团子,忽然发现了自己的确很失礼,在这么小的小男孩面前,他根本不应该露出这样的情绪。
果然还是做不到,男人究竟是怎么在所有人面前都做到的
他赶紧打起精神来,装作疑惑的问道“我说错了吗你觉得绿色很漂亮,我觉得黑色也很棒,你是在想这个吗”
小团子不知道为什么哈利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从来没有人这么夸奖他,于是小斯内普就这么怔怔着看着哈利。
“好了,赶紧再吃一些,这个面包你应该能吃得完吧”哈利对于这么小的孩子的食量不太了解,“对了”他忽然想了起来,“这里还有雪糕,这个很好吃,不过你只能吃一点点,不然肚子可能受不了。”
哈利殷勤的把雪糕拿了出来,用杯子装着的香草雪糕还没有融化,纽纹上铺盖着细碎的巧克力与花生,还有诱人香浓的巧克力酱,“这个很好吃,我买了香草味的,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哈利拿出勺子舀了一小口如法炮制的送到了小团子的嘴巴,“快来尝尝,吃了以后整个人的心情都会好起来。”
对于只要觉得有吃的就很好的小斯内普,哪里见过雪糕这种玩意儿,他偷偷的看了一眼杯子里的雪糕,又看了一眼,杯子上还漂浮着淡淡的雾气,一股小小的凉意正朝着他的脸儿冒上来,好像能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