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烬包揽了他所有起居事宜,推着轮椅带他走街串巷,每日将他抱来抱去,这些日子,他甚至都没有因为双腿感到不便过。原来在身边人不会觉得他的双腿是累赘的时候,他其实并不介意离开家门,原本仅有能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
有她在的地方,他不用担心身边人会因为种种原因突然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或许她们觉得只是短暂离开留他在原地等待一个人也无妨,却永远无法理解那种在陌生人探究目光下不能行动的无助。
三人来到了池家金果堂,池烬发现斜对门有一家布局相似货架上堆满鲜果的商铺,门楣上挂着的牌匾写着佳果苑三个字,池长青顺着她视线道,“那就是宁家的佳果苑。”
池烬问池长青,“宁家果园规模,与我们相比如何?”
“占地规模基本差不多。”
“往年鲜果可有大批量滞销?”
“应该没有,怎么了?”池长青话刚问完,还没等池烬回答,她正好一眼看见斜对门佳果苑走出来的女人,顿时怒不可遏,大跨步走过去,“柳化宣。”
柳化宣被池长青一叫,转头看见三人,“池家主,池公子,和这位…”
池烬没接柳化宣的话,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化宣,看得柳化宣直发『毛』。池芯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池烬,就见她的视线扫过柳化宣的脖子,居然还一脸遗憾。
柳化宣显然还记着那日的仇,宁珏回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觉得她没用,她哄了好久才哄了回来,总算婚期照常没有出岔子,她如愿成为了宁家的新姑『奶』『奶』。柳化宣避开了池烬的视线,这个她捡回来替嫁的女人简直是个疯子,动起手来完全不可理喻,如今身边没人,柳化宣不敢说什么刺激人的话就怕她又发疯。
柳化宣暂时咽下了这口气,心道自己如今已是宁家姑『奶』『奶』,手里有钱有势,而这个疯女人,入赘进去也不过是池家养着的废人,早晚好好收拾了她。
“好你个柳化宣。”池长青怒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居然挖走我的客人。”
“池家主慎言,我作为宁家的姑『奶』『奶』,最多只算是与池家公平竞争,怎么能说是吃里扒外。”柳化宣不欲多留,池烬那日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她如今都心有余悸,因而急急离开。池长青虽气,却也不好多作纠缠,只翻来覆去骂着白眼狼。
“娘也不用太过生气,我想,不用再过几天,宁家就会来找娘,想要低价收我们的鲜果。”池烬打断了池长青的骂声,池长青一怔之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对,对,没错,那几个都是大客,宁家果园就能种出这么多鲜果,卖给了她原先的客人之后也不会再有足够的余量了。这睆城之内,剩下的都是散户,再没有我两家这般多的鲜果了。”
“娘大可以回她,我们就是烂在地里也不会低价贱卖给她。”
池长青犹豫了一下,“鲜果做的都是时令生意,一点也耽搁不起,低价也总比真的全烂了的好。如今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些不值了。”
“这种时候,就看谁更沉得住气。”池烬道,“娘只要沉住气,几天之内,自可见分晓。”
池长青看上去仍有些迟疑,池芯扭头看着池烬,只几句话,她就揪住了最关键的点,他总觉得她之所以轻描淡写,正是因为如今发生这些,和她的过去相比,都是那么不值一提。有那么一个瞬间,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住了他。
池长青留在了金果堂,池烬带着池芯回家。今日是固元堂那位朴春朴大夫来给池芯看诊的日子,朴春稍加改了改池芯泡『药』浴的方子,看完诊池芯按新方子泡『药』浴去了,朴春还在斟酌他的汤『药』方子,池烬拉开桌边椅子坐了下来,“朴大夫,还请你给我个准话,我夫郎的双腿,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朴春放下手里狼毫笔,问道,“你了解了多少?”
“说是,最后会失去所有知觉。”
朴春叹道,“照这样下去,就算艾炙针灸放血疗法齐上,也拖不过五年。五年之后,他的双腿感知就差不多全都坏死了,再往后,双腿肌肉也会越来越萎缩,最终不得不截去双腿。”
池烬心下一紧,就听朴春又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学艺不精,若小姐当真不愿放弃,不如带你夫郎去沧都,那里会有大夫医术比我精湛,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就是睆城往沧都去路途不短,令夫郎的身体,小姐要格外当心才行。”
“好,多谢朴大夫。”
等朴春改好汤『药』方子,池烬接过来,问道,“你刚才提到的放血疗法是什么?”
“十指放血,或是对症的『穴』位处放血,能治气滞血瘀,也有祛邪清毒之效。”
池烬『摸』了『摸』已经结痂的虎口,“清毒…”
“打个比方说,用『药』时不甚用了相反的两味『药』产生了毒『性』,可刺大椎『穴』放血。”
“所以中了毒可以刺『穴』放血。”
“这得看具体情况,不可随便…”
“无妨。”池烬打断了她,冲朴春深深作了一揖,“还请朴大夫为我刺『穴』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