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圣漫长而单调的人生之中,很少会出现什么特别的存在,不得不说,几次三番的异常已经让郁松青逐渐在接近成为这么样的一个存在。如果换成风圣,她一定会说,很好,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太后七十寿诞,雍城金湖一夜冰封,皇帝要与民同乐,广邀雍城百姓同赏冰戏。一片熙攘喧嚣声中,没有人看见,宫墙之上站着的两道人影。
向来独行独往的雪圣如今离开七圣山入古沅界都会带着一个侍者跟班,这种不同寻常本就耐人寻味,就算贺清泉不愿意承认,如今雪圣的侍者之中,显然阶级已变,郁松青才是最顶层。
人群爆发出阵阵呐喊声,两队几十个穿着冰鞋的侍卫正在冰湖上飞快地滑走夺球,这两队侍卫一队穿紫衣,一队穿红衣,红衣队伍之中又有一人穿戴特别,红衣之外,还套着金『色』软甲,却是皇帝刚成年的幺女,非要加入比赛。小皇女横冲直撞,紫衣队伍遇上她,难免有些束手束脚,被红衣队伍连着进了两球,小皇女朗声大笑,肆意得很。
“这小皇女可真够张扬的。”郁松青看着感慨了一声。
“你也不遑多让。”雪圣突然开口,郁松青愣了一愣。
“是我大意了。”郁松青叹气,“在圣人眼皮子底下,还指望能瞒过圣人。”他语气中满是唏嘘之意,显然又是装出来的,但这装却一点也不讨人厌。雪圣心想,不仅不讨人厌,还挺讨人喜…陌生的心绪波动让雪圣有些猝不及防,但更让她意外的是,郁松青一直看不真切的面容如同拨开了『迷』雾一般,『露』出了隐隐约约的轮廓。
“你…”雪圣迟疑了片刻,对郁松青招了招手,“过来。”
略带凉意的手指落在郁松青的脸上,郁松青僵住了身体,雪圣的神情带着探究,让他很是心里没底。手指从他的眼睛『摸』过鼻子,落在唇下,雪圣也不知道探究出什么,高深莫测地收回了手,她说,“回吧。”
郁松青觉得自打那天从雍城回来,雪圣召他同行的次数变得更多了,而且她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有时候他在说话,雪圣会突然伸手,似乎想从他脸上拨开什么,让他总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雪圣待郁松青,已经太过特殊,特殊到让贺清泉嫉恨红了眼,他觉得若再任其发展,怕是过不了多久,郁松青就会成为侍圣,雪圣的第一个侍圣。而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贺清泉有心给郁松青下绊子,但郁松青也不会不防着他,一段时日下来都没能找到机会。直到这一日,好酒的雨圣新得一坛佳酿,邀其他六圣同饮,雪圣不在洞府,向来不接受他邀请的郁松青居然答应与他一起外出。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各怀心思,离开了冰雕洞府,越走越远,贺清泉看着不远处环绕着的冰水河,邪念一起,就把郁松青往那边引去。
雨圣的佳酿以古沅界供奉来的紫黑葡萄所酿,冰镇后饮用,滋味更佳,雪圣点水成冰,眼前一幕闪过,就看到郁松青噗通一声,落入了刺骨的冰水河。只要圣人愿意,这七圣山,除了其他圣人的洞府领地,就没有什么感知不到的角落。
雪圣留在侍者身上的微弱法力,能让他们在冰雕洞府生活,却不足以抵挡这严寒刺骨的冰河之水。雪圣在她漫长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紧张是种什么滋味,来不及告知其他六圣就闪身离开,倏忽之间已在冰水河畔,袍袖一卷,浑身湿透的郁松青落入了她手中。
贺清泉看着横抱住郁松青的雪圣,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雪圣却没再看他一眼,抱着郁松青,径直回到了洞府深处。
源源不断的暖流从雪圣贴在郁松青后背的掌心送入,驱散了浸入四肢百骸的冰寒之气,最后一点法力点在郁松青眉心,他醒转过来,看见雪圣,“谢圣人救命之恩。”
雪圣冷哼了一声,“如此拙劣的伎俩,你当真避不开?”
郁松青顿了半晌,终于道,“我若落水,自然也瞒不过圣人。”
“所以,你在试探我?”雪圣收回手,又冷哼了一声,“我如果不救你,你就会在冰河之中被活活冻死。”
“可是圣人救了我。”郁松青抬眼看向雪圣,掀起的唇角绽放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掩盖视线的『迷』雾随着雪圣的心绪波动而渐渐散去,玉面含笑,惊鸿一靥。雪圣常年冰冷的表情很好地掩盖去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难怪,难怪风圣说,连她都舍不得。
贺清泉被送回了古沅界,被选上七圣山又被驱逐的侍者在下界也往往过得很艰难,那是被圣人所厌弃的人,与他一道说不定也会被圣人所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