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
祈楠栖点头,祈怜一手拿着卷轴在另一手的掌心拍了几下,“画啊画,我们又见面了。”
“我就不送你了。”祈楠栖转身朝里走,“等等。”祈怜追上去拦在他身前,“你真的还是不打算告诉她?”
祈楠栖没说话,祈怜还是不肯死心地追着他问,“难不成你打算瞒她一辈子?是你对我说爱一个人不能只看到她光鲜亮丽的表面的,可你为什么自己不肯让她看到全部呢?再说,只是她并不喜欢你的画而已,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我那天是开玩笑,她训斥手下玩物丧志也不是针对你的画啊。”
祈楠栖摇了摇头,轻声叹息,“你不懂。”
“那你说到我懂啊。”祈怜抓过他的双肩,“楠栖。”
“你还记得不记得两年前,南淮赈灾款被私吞一案?”
“当然记得,那案子闹得那么大。”
“那案子是笑笑经手的。”
“不是京兆尹办的吗?”
“那三人里,还有一个当时的大司农,若是没有笑笑,京兆尹会敢查吗?”
祈楠栖慢慢转身一手放在腹上沿着湖走过去,走上了水榭,祈怜还是跟着他,“好吧,可这和我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她当时带兵去南淮治水赈灾,大水淹了万亩良田,南淮的百姓无粟可食,可是赈灾用的粮食和赈灾款却都迟迟不到,连军中的士兵都快开始没有东西吃,受灾最严重的村庄里,甚至用大瓮烹煮被饿死的人来吃,还有为了抢人肉吃掉进大瓮被活活烫死的人。”祈楠栖不忍心地合上了眼,“这样子没几天,水灾未过,南淮又开始爆发大面积的瘟疫。”
“好惨。”祈怜拧着眉头,“后来呢?”
“后来,粮食和银子终于送到,却少得连一座城池都救不了,更别说是整个受灾的南淮平原,那次,大概是我见到她最生气的一次,也是那时候,她发现我串通军医偷偷跟着她。无论我再怎么不愿意,她找了人送我回京畿。”
“那她呢?”
“她?”祈楠栖弯了弯唇,“她自己一个人一骑马日夜不息地赶回了京畿,等到我到家的时候,那三位大人都上了刑场,大概连尸骨都寒了,被扣下的银两和她们被抄的家产都送去了南淮赈灾。”
祈怜同仇敌忾地骂了一声,“该杀。”过了会,“可是这还是和我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赈灾款下拨,是大司农负责的事项,就在南淮赈灾款从国库点出后没多少日子,大司农的长女花上万两购置了一座十二面的屏风,屏风的绢面都是某个人的亲笔画。”
“那个某个人,不是我想的那样子吧?”
祈楠栖斜了他一眼,“大司农书房墙上挂着的画不下数十幅,其中某个人的占了半数。我本来只是想去看笑笑,却正好遇上当时负责抄家的监丞想将其中几幅画私占。”
“结果呢?”
“结果?罢官,算是轻了。”
“我是说龙笑白,她什么反应?”
“她已经够生气了,还有人火上浇油,你说她还能有什么反应?她『揉』碎了一幅画,我还记得她当时就这么捏着一团碎纸,说…”祈楠栖托着右手做出那『揉』纸的动作,停了下来,祈怜急着想知道,连连追问,“说什么?”
“天纵妖孽,国之不幸。”祈楠栖慢慢收拢五指,握紧了,“她总说,金玉书画玩物之类,只会让人耽于荒『yín』享乐。”
“难怪她看到手下赏玩字画会有那种反应?”祈怜用那卷轴又挠了挠耳朵,“唉,这又不是你的错,难不成还能怪你为什么要有这种天纵之才,画得太好?这天下那么多喜爱书画之人,又不是个个都是大司农,她摆明了就是矫枉过正。”
祈楠栖无奈地轻笑,“她就是这样子,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当时可真的是伤心了很久,喜欢我的画的女人有万万千,我却偏偏爱上那一个深恶痛绝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知道凤南枝身份的人,除了天,除了地,就只有我自己和你两个人,她不会知道的。”
***
祈怜拿着那幅卷轴离开了白王府,他刚刚才脱了贱籍没多久,布衣一时还没换回来,正要回祈府,路上刚好经过迎客居,他抬眼看了会,要是换了以前,他肯定会上去耀武扬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老是让他干脏活的掌柜。
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和两个女人擦肩而过,刚好能听到她们的对话,“这次马老板的锦绣庄又能大赚一笔了,小妹在这里先恭祝你日进斗金了。”
“哪里哪里,这宫里的生意赚头虽然好,可也赚起来却也着实不轻松,半点都马虎不得。”
“说的也是,丝缎送到了吧?”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少府监的文书一下来,我们就开工了。”
那两个女人渐渐走远,声音也听不清楚了,祈怜皱着眉头,少府监,少府监,他不想听到这三个字,偏偏走在路上都能听到。